玉琢知道藏云宗的事,以为现在的脉象是因为藏云宗被灭的缘故。
“家主可以日常多开导开导,修仙之人虽然已经超脱于普通凡人,但是毕竟还没有成神,真正的脱离尘世凡俗,长期郁结于心,这身体还是受不住。”
季兰亭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手指在林穹音的手腕上摩挲,眼神在她的脸上一刻不离。
郁结于心。
季兰亭又想起了那只雀儿,最后就这样把脑袋埋在了脖子上的绒毛中,安静的离开了。
……
一直没有听见家主说话,只是感觉到威压越来越重,玉琢单纯的是个医修,扛不住元婴后期的威压。
一时间也不敢说话,以为刚刚说的话有哪里不对,但是怎么想都没有毛病啊,实话实说啊。
想到这里,玉琢又直起了腰杆子。
抬起头看,才发现家主眼神直愣愣的看着主母的脸,已经神游天外了。
“家主?”他鼓起勇气,小声喊了一声。
“去开方子吧,库房里的灵药看看有什么能用上的都用上吧。”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能做丹药就不要用汤剂。”
“这……汤剂的药效要好许多,丹药只是为了方便服用,若是主母最近没有要外出的打算,还是汤药好一些,在针灸辅助,效果更佳。”
季兰亭低头看向两个人此时相握的双手,思忖了一会儿,冲着玉琢用另一只手向他摆了摆。
“那就汤剂吧。”
“是,属下这就去开方子。”
玉琢退了出去,轻手轻脚,带上了门,最后还是在雪地里踩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门缝还是透进来一点寒意。
季兰亭抬起敞袖挡了挡风。
最后落在了被子上,轻轻拍着,就像是小时候看见的,姨母哄着兰森睡觉那样,他闭上了眼睛,就这样靠在床边,像往常那样,数着林穹音的呼吸,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叹出。
林穹音陷在深深的梦境中,光怪陆离,都是少年时在藏云宗的景象,分不清真假。
耳边一会儿是靳鸿飞的教导,一会儿是寒风落喊她一起去玩儿,又变成程奕听见她在讲自己游历时遇见的好玩的事发出的笑声,文心在喊着“师姐,我能不能先尝一口”,每次量衣都会给她些吃食拿着的阿嬷 ……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
从藏云宗出事之后,这些场景是在也没有见过的了,林穹音无比留恋,就算知道这只是梦而已,还是不想清醒。
直到最后全部变成一片血色,变成了一句“是不是修仙之人的肉会更好吃”,所有鲜活的生命都变作了地上的肉糜,混入了泥土之中。
还有那一枚孤零零的掌门令,就这样躺在手心,还能够感受到的它的上一任主人留下的生机。
全部化成了泡影。
什么也抓不住,只能任由泡影飞远破灭,直至消失不见。
周围是一片漆黑的焦土,什么都没有了。
季兰亭听见林穹音在抽泣,睁开眼发现,她在往被子里面躲,钻的时候还不忘记带上他的手,看上去仿佛小孩子想要带上自己的布娃娃躲进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
眼角没有眼泪,眼睛紧闭,没有要清醒的意思。
动作间连带着他的衣袖都抱走了,还没有安稳,顿时着急了起来,不知道怎么样才好,手上拉扯着他的袖子一下子变得蛮横起来。
这边季兰亭看着她的动作,没有制止,只是把被子掀起了一个小口,给她留着透气用的。
手掌在被子上轻拍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是临安这边常见的曲调,不是很熟练,有些地方记不明白就自己造一个音跳过去。
林穹音竟然真的被这七零八落的曲子给哄住了。
终于安静了下来,但是强行收走的手和袖子并没有还回来。
季兰亭半抱着林穹音,就这样一个姿势,一直等到玉琢把药端了过来。
“音音。”
那声音温柔的听得玉琢的耳朵根发热,不敢抬眼去瞧,但是嘴角翘起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音音,听话,该喝药了。”
林穹音在被子里蛄蛹了几下,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还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
季兰亭无奈的叹了口气,翻出来个玉质的蝉样手把件,塞到她的手心里,这才慢慢的把自己的手替了过来。
把她的脑袋从被子里慢慢的挖出来,漏出了有些干裂的嘴唇。
季兰亭从玉琢的手中接过了药碗,一点一点顺着她的唇喂进去,吞咽有点困难,他用灵力慢慢的帮忙顺了下去。
玉琢全程低着头,就这样听这自家家主就这样喂一口哄一句,也不管主母有没有回应,无比的耐心。
话本子写的都是真的!!!
不,话本子写的还是太含蓄了。
为了避免一会儿,脸上的表情调整不过来,玉琢活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勉强把鬼畜的笑容退了下去。
我是季家最权威的医修,不能笑,要维持住在家主面前靠谱的形象。
玉琢感觉自己都要憋得咽气了。
一直到一碗药喂完,终于听到家主喊他针灸。
赶紧干完了自己分内的事,说完了自己该说的台词,“烧退下去,好生养着,没有什么大碍。”
家主冲着他摆摆手,脸上的神情冷肃,一点也看不出这是刚刚那个温声细语哄人的那个人。
玉琢赶紧退了出去。
到了院子就开始小跑,现在只有飘雪的风能让他冷静下来了。
可惜因为医德问题,这件事他只能咽到肚子里,不能与其他人分享,不然以家主方才的神情来看,估计会劈死自己。
季兰亭根本顾不上为什么一出房间门,自家医师就抽风了。
小调又哼唱了起来。
可能是药起作用了,林穹音眉心的肉缓缓松开,但是季兰亭没有放开她,还是这样半抱着,慢慢收紧,将整个人圈进了自己的怀中。
对着她的额角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灵力调整好手心的温度,贴上了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