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碧绿的眼睛灰暗,似天阴了,湖水也不再碧波粼粼。
缪三里穿着沾血的鞋子走进浴室,想,算了,走就走吧。
原本也只想逗几天,留的时间够久了。
卧室的门没有关。
这实在是大好的机会,溜出这间房,客厅厨房那样大,多得是地方让仓圆藏。最迟明早,他就可以趁缪三里开门跑路。
但躲在枕头下的仓圆一时片刻没有动。
血腥味太浓了,气息闻着很可怕。他吓得不敢动,身体有些不听他使唤。
他在心里边哭边骂,死脚,跑啊。
再不跑,万一待会儿缪三里真把他剁成猫粮怎么办?
仓圆看见了缪三里一身的血。
那血不像缪三里自己的,呈现出喷溅状,甚至是从他正面,非常近的距离喷溅开的。
连他的头发上都粘到了,一缕一缕的。
脸上的虽然擦干净,可胸前的衣服暗色大片,裤子与鞋上也有,以至于他这么一路走进来,地上一串的血脚印,拖曳出长长的痕迹。
难怪不换拖鞋,这浑身的血,换鞋除了多弄脏一双鞋外,毫无意义。
仓圆哆哆嗦嗦,每根毛都炸到了极限,本就蓬松的一只鼠,愈发蓬得厉害,几乎变成了一只海胆仓鼠。
缪三里这是、这是,杀人了吗?
杀的猫科兽人?还是其他不同科类的兽人?
浴室里水声哗哗。
缪三里闭着眼,冷水自头顶浇落,在他脚下汇聚成红色的水流。
很久,缪三里开门出来了。
仓圆听见开门声,便哆哆嗦嗦在心里流泪。
完了,大好的逃跑机会被浪费了。
他看缪三里走出浴室,光着脚,水珠不断滴滴答答从发尾坠落。
那水珠恍惚还是红色的,仓圆瞪着黑豆眼,仔细看了又看,发现是缪三里红棕色发丝造成的误会。
他站在浴室门口,低头看着地上一长串的血迹,喊:“打扫。”
也不知道叫谁。
很快仓圆就知道了,叫的是智能清洁机器人。
机器人底盘呜呜转着,来回一圈便将血迹清扫干净,地板重归锃亮的洁净模样。
甚至连缪三里溅出浴室的几滴水,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仓圆紧张的要死,看见那机器人进进出出,注意力被分散,反倒不那么紧张了。
这机器人好贵的,他家都是他手动打扫,仓实那个懒货也靠不上。
呜呜,可恶,缪三里真有钱。
这房子也好大,就像仓圆的仓鼠笼一样,超大规格,正常人的普通房子可能不足这房子的五分之一。
这么大的房子,却只住着缪三里一个人,东西除开必用家具,几乎没有其他多余生活品,空荡荡的,看得仓圆这只有囤积癖的仓鼠非常碍眼。
在他乱七八糟胡想的时候,床上砸下来个缪三里。
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床垫上弹,直接将藏在枕头边狗狗祟祟的仓鼠弹飞了出去。
可怜他小小的,体重也只有一点点,被床垫弹得毫无还手之力,一下子就砸在了缪三里的脸上。
一猫一鼠:“……”
仓圆现在要是还能出声,绝对已经嚎啕大哭,哭着喊不要杀我做猫粮了。
他虽然还没吓晕过去,但也差不多,浑身僵硬,没有一根毛是听他控制的。
缪三里抓住他。
一只手,轻易将他整个捏住。
缪三里的手是冰凉的,毫无温度,掌心还有湿气,捏住仓圆,带着阴森可怕之感。
仓圆鼠脸呆滞,鼠魂升天,鼠命鼠身不由己,已然在等死。
那只手带着他腾空,与那双绿眼睛相对。
绿眼睛里云销雨霁,又有了点波光:“你在这儿呢?”
他摸摸仓圆蓬松的毛发,柔软的,干燥的,温热的。
他将仓圆放下来,贴在脸边,轻轻蹭了蹭,嗓音沙哑的说:“小仓鼠,你真可爱。”
“我好累,陪我睡一觉吧。”
他两只手将仓圆拢在脸边,侧身,眼睛与鼻子埋进柔软的毛毛里,鼻尖全是仓鼠的气息,混着一点果子的清香。
没有血腥味。
仓鼠真是世上最好的生物,缪三里想。
他的呼吸渐渐均匀,很难得的,能在这种事之后,还能如此轻松安睡。
缪三里的头发没擦干,湿漉漉的。
额头上略长的几缕滑下来,落到仓圆的耳朵上,沾湿了他的毛。
仓圆动动耳朵,不耐烦的想要将几缕湿法甩开,可惜失败。
仓圆心中悲愤,连缪三里的头发都是坏头发,欺负他。
可恶啊。
-
缪三里这一觉睡得很好,醒来时,窗外黑沉沉。
仓鼠团子还在他脸边,贴着他一只眼睛,睡得很香,耳朵上搭着他两缕头发,一颤一颤的。
缪三里轻轻抬手,将那两缕扰鼠烦的头发捻开,那只圆圆的耳朵总算舒服了,不再动弹。
他轻声说:“谢谢你。”
“再陪我一周,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说话当你答应了。”
缪三里承认,自己的确是只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