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一半,苏枳羽的眼珠忽而一转,笑了起来。
“你说和姐姐不熟,可你的坠子为什么在她身上,还记得当年在献南山时,我找你讨要,你却反过来咬我,像饿极了的小狗一样,咬住了就不撒手,让我养了很久的伤。”
裴云昼是半途堕入鬼道之流,与秦之萦这种出身鬼域血海的正统鬼王截然不同。
之前裴云昼在青冥仙门强行收回鬼息,方才又与秦之萦缠斗,已元气大伤。
裴云昼咳出几口血,虚弱地躺在地上喘息:“呵,姐姐?你比她大。”
闻言,苏枳羽脸色空白了一瞬,歪头道:“你怎么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那又怎样,我和姐姐有一个孩子哦。”
“……”
裴云昼的思绪蓦地停转,目光落在襁褓上,愣愣地看了半晌,又忍不住落在松声脸上:“……孩子?”
他的语调非常平稳,听上去是不经意脱口而出,颤抖的嘴唇却泄露出一种极其哀伤的情绪。
松声眉头一跳,心里狂骂苏枳羽这个搅事的疯子,连忙摇头道:“你听我解释!”
“咔。”
苏枳羽不顾腕骨断裂,用力将松声往前一扯,撞在笼子上,在极快的速度里,另一只手向她撒了一把白色粉末。
松声只觉得头脑一阵昏昏沉沉,恍惚间听道苏枳羽说:“是啊,我喜欢姐姐,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
夜色受围花镇妖兽潮影响,浓雾遮蔽天日。
雾气里挂着两轮妖异的弦月,淡蓝的光晕透过半开的窗户,照在松声微微转动的眼皮上。
她从恍惚的梦境里逐渐清醒,却感觉自己躺在软软的东西上,未定的心跳猛地一紧。
苏枳羽洗去了覆粉,皮肤依然无瑕,他换上一袭薄纱的彩衣,胭脂色轻纱从他光洁的肩头滑下,眼睛弯着低头瞧她。
而她正仰躺在苏枳羽的腿上。
松声的神智烧得有点迷糊,避开他的眼神,转头看见眼前场景,全身血液直冲脑顶。
只见裴云昼痛苦地倚靠在床头,上半身未着片缕,方才因恶斗而受的一道道伤,狰狞的遍布他苍白的身体,血流不止。
熟悉的彩绦将裴云昼绑在床头的椅子上,双手敷在身后,浸透了温血更加难以挣脱,嘴被白色的丝绸勒住,连呜咽也发不出来,就这样恨恨地盯着苏枳羽。
松声:“……”
苏枳羽见她醒了,极力压抑着眼底的癫狂,嘴角轻轻勾起:“姐姐,你终于醒了,若是再不醒,我就要被他看杀在床上了。”
恶人先告状。
松声抑制住被视觉冲击激得狂跳的心,陡然沉下目光,支起身子离开苏枳羽,冷哼一声:“这是在做什么?收着点度吧,我没兴趣陪你玩这种游戏。”
苏枳羽声音软了下来,在裴云昼凌厉与迷离疯狂流转眼神里,拽住了她的衣袖,一点点将她扯了回来。
“姐姐,我没有给你下药,可见我是个极有分寸的,应该得到奖赏或者祭品……不过之前说好的祭品还没兑现呢,给我吧姐姐。”
松声在短暂清醒的几秒钟已经回过神来,快速扫视了一眼房间的布置。
除了这张床与一张木桌,再无旁物,看来是苏家临时落脚之处。
房间点了一面墙的红烛,烛泪几乎连成一条溪流,可见她被迷晕已有几个时辰,而苏枳羽这个疯子,把门给反锁了。
松声帮裴云昼解开缚着嘴的白绸与勒在肉里极深的彩绦,却在指尖碰到裴云昼身体时,听见他猛嘶了一声,回头看了她一眼,艰难问:“你和他的……孩子?”
“你别听他瞎说,那小孩是我救下的,别人家的。”
松声急于解释,忽然注意到他全身泛着异样的红,唇齿间压抑着嘤咛,立即回头看苏枳羽。
两道凶狠的目光直直盯来,苏枳羽无辜地笑了笑。
“姐姐,如你所见,我可以对你好,却不能对他有半分好脸色,药我下给了他,故而我劝你别解开他,以他的气性,之后能对咱俩做出什么事还真不好说。”
松声:“……”
她收了手,猛吸了一口气,顺带消化掉这个令人尴尬的消息,对苏枳羽道:“玩这么过火,你们之间到底有仇怨?”
“那可是——深仇大恨。”
苏枳羽挪到床边,故意将薄纱在裴云昼的身上扫过,他脸颊赤红,咬紧嘴唇,似乎怕泄露出欲壑难填的语调。
松声找了把椅子面对着他坐下,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苏枳羽的眼波流转,从她的眉眼与嘴唇掠过,问道:“姐姐,你先回答我,他是你的什么人?”
松声瞅了苏枳羽一眼:“他是我的小师弟,我们曾同在青冥仙门修行。”
“她说,你只是她的同门师弟,多么负心薄幸的人啊。”
苏枳羽点火似的看着裴云昼,后者眼睫沾了泪光,如蝶翼般扑闪了一下。
“但他现在是我的人。”松声快速接过话。
苏枳羽笑了笑,对着松声指了指裴云昼。
“那真是……更有意思了,我就要选他做祭品。”
芥子囊化作极小一点,贴在松声的腰间,藏得十分隐蔽,逃过了苏家门客的搜检。
松声悄无声息抽出了那根用得极顺手的小木棍,云淡风轻道:“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