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她不想被关着,任由他人主宰自己的命运,就要连累这么多人死掉吗?
尤其是他,宋玉韫。
说起来,他其实已经帮过自己好几次了……推迟行动等她找出凶手、在公堂上给她发言的机会、默默走在自己背后挡了一路的春光……
还有今天,舍命救下她。
“真是奇怪的人……”唐棠垂眸,定定地看着宋玉韫。她不是不领情,只是一开始,他们的立场就不同。
宋玉韫要囚禁她,要抓她进京城。
而唐棠……她不知道进了京之后,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况。加上她又不是真正的唐家大小姐,怎么会甘心就这样背负唐老爷种下的祸因?
她自认自己不算道德特别高尚的人,甚至在从事律师这个职业之后,为了实体正义,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踩着红线办案。同行对她又恨又怕,就连她曾经的师傅,都骂她为了胜利不择手段。
唐棠自嘲地想:是不是上天要惩罚她,所以才跟她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让她穿越过来,面对这一切……如今还要背负上人命。
她用手背拭去刚刚冒头的泪水,长呼一口气。
告诉自己,先尽力去做,不要在乎结果。
她弯下腰,架着宋玉韫的两腋,尝试着将昏迷不醒的宋玉韫拖离原地。却发现自己的手因为一天没有进食,又进行了剧烈运动而变得不受控制。
“死手,听话!”她咬着牙骂道。
似乎只有自言自语才能纾解胸中的郁气。
但由于实在乏力,她没搬动宋玉韫,自己倒先脱手摔倒在地。
掌心被尖锐的石子划破,但她没功夫痛,只是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操!”她很少说脏话,除非实在忍不住。
因为宋玉韫刚上河滩就晕倒了,他的下半身还被冰冷的河水浸泡着。
在受了伤的情况下,要是还持续失温的话……
拖人拖不动,搬个腿总搬得动吧?费了半天功夫,唐棠最终还是一点一点地将宋玉韫带离了河边。
“我就休息一会。你撑住……”唐棠双手颤抖着去探宋玉韫的鼻息,在确认他还活着后,就合上了眼睛。
她给了自己一分钟的时间恢复体力。就像在水下那时一样,唐棠又开始了默数,四十、四十一……
她还没有数到六十,一道虚弱的男声突然从耳边传来。
唐棠是倒着躺的,和宋玉韫头挨着头。虽然声音不大,但他突然开口,还是将她吓了一跳。
唐棠猛地坐起来,由于起身太快,还有些眩晕:“你醒了?!”
宋玉韫嘴唇微动,但由于他太过虚弱,唐棠根本听不清他说话。
她只好凑近一点:“你说什么?”
宋玉韫苍白的嘴唇开开合合,唐棠好不容易才听清他的话:“药……我有药。”
唐棠立刻来了精神:“你有药?”
唐棠大喜过望,伸手在宋玉韫的衣袍上摸索起来。
正好她准备休息完就给他脱衣服,这会听到他身上还带着伤药,她顿时重新燃起希望。
唐棠的手因为过量运动而止不住颤抖,折腾半天,好歹是将他那湿哒哒的衣服脱下来了。
虽然正午已过,但太阳还没下山,这会儿尚有余力为两人提供些温暖。也不负她搬人的功夫,这地儿正好背风,地上还有落叶,唐棠总算是可以安生料理他的伤口了。
她将宋玉韫扒了个精光,只留着腰间的布条止血,然后从包裹里翻出一条湿透的毛巾,拧干后,唐棠粗粗地给他擦了擦身体。
擦完后,她便站起身来,想再去捡点叶子给宋玉韫保温。
“唔!”她才发现自己的腿像是被人砍断了一样,不不,应该是像蹲坑太久时一样,又酸又麻。
她踉踉跄跄地捡着叶子,每一次弯下腰时,眼前都会黑得一阵一阵的。
只是她知道,如果她在这时倒下,那宋玉韫仅剩的一点活命的机会可能都会失去,所以她才咬牙苦苦坚持着。
像蚂蚁搬家一样,唐棠来回走了好几趟,终于将树叶覆满了宋玉韫的身体。
她这才拾起丢在一旁的湿衣服,在上面翻找起来。
在胸口的一个小口袋里,唐棠找到了用油纸包着的“药”——
是一些不知名的白色粉末。
它竟然没有被水打湿,还保持着干燥的模样。
“厉害了。”唐棠看了看这包药的油纸,暗暗赞叹古代人民的生活智慧。
“这药是外敷还是内服的?”唐棠凑近宋玉韫耳边,轻声问道。
她说完,又将耳朵放到那人唇边,生怕自己听不清他说话。
“敷。”宋玉韫半睁着眼,平静地看着这个明明应该早就力竭的女人。
“啥?!”fu?唐棠气急:“你……!”你说话这么小声,本来就听不清,还偏挑了个容易误解的字——
骂人的话到了唐棠嘴边,又被她吞了下去。
算了,看他这神志不清醒的样子,唐棠说服自己要耐心、要温柔。
“你说,外还是内?”
“外。”男人本就虚弱的声音变得几不可闻,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就又陷入了昏迷。
唐棠长出一口气,扒开宋玉韫腰间的树叶,解开了他那条早已湿透了的布条。
伤口似乎很深,皮肉外翻,边缘被水泡得发白,看起来十分狰狞。
唐棠将那药粉小心翼翼地撒在宋玉韫的伤口上,他在昏迷中发出了一声闷哼。
唐棠用完药后就一直盯着他的反应,见他除了这声闷哼外,便再没动静,她只好将布条拧干,然后再次扎紧伤口。
她站起身来,准备去捡些树枝。
在天黑下来之前,她必须要生起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