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却淡定得很。
谁不知道一根簪子就能簪起头发?
她之所以会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接下来的言论做铺垫罢了。
不过在这之前——
唐棠看向一旁得意洋洋、仿佛胜券在握的赵娘子,突然冷笑了一声,随即暴起。
赵娘子反应不及,直到唐棠拔出发簪作势要刺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吓得跌倒在地。
“啊——”
赵娘子无暇顾及屁股上的疼痛,闭着眼睛双手抱头尖叫出声。
“怕什么。”唐棠调侃的声音自头上传来。
赵娘子颤巍巍睁开双眼,就见唐棠淡定地站在拔刀的衙役身前,无畏地举着发簪。
她朝紧张的衙役微微一笑,复又乖巧地将手摊平置于赵娘子眼前:
“请。”
本身有些冷厉的眼神这会儿成了弯弯的月牙。
赵娘子恨声道:“你什么意思?!”
说完,许是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实在丢份,她掩着面尴尬地爬了起来。
“赵娘子,棠儿只是觉得小翠盘得不够好,想请你为棠儿重新盘上一盘。”
赵娘子不知道唐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她刚被唐棠吓破了胆,这会儿是又羞又恼,于是气得脱口道:“我不会!”
“你为何不会?”
“不会就是不会!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赵娘子抚着心口平复刚刚的惊讶。
“你以为我是什么穷酸小民?有婢女为我梳头,我为什么要会?!”
“yes!”唐棠打了个响指:“binggo!”
唐棠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得意忘形的唐棠见众人一脸懵逼,这才反应过来,懊恼地清了清嗓子,“咳!我是说,对了!”
她前面的所有铺垫,不过都是为了让赵娘子亲口说出这句话罢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
不是钱县令,不是师爷,更不是孙四。
而是赵娘子。
唐棠要赵娘子亲口证明她的无辜,只有这样,她才会彻底歇菜。
从听到赵娘子开口问小翠会不会的时候起,唐棠便立刻转变了策略,将打击对象从孙四转移到了赵娘子身上。
她笃定赵娘子根本不懂得盘发。因为如果她会,她就不用那样迫切地问小翠了。
唐棠转向钱县令,笑道:“钱大人,请容许我带大家回忆一下孙四的证词。”
——本应多招些人手帮忙的夫人却一夜之间遣散了家中的仆人。
——一时之间,家中便只剩下我们这几个扫洒的长工和厨娘。
——她的玩伴没了,伺候的婢女也没了。
唐棠补充说明:“母亲辞去了家中几乎所有的仆人,包括我的玩伴,和为我梳头的婢女。”
——因着夫人此举,家中缺乏劳力,她也只好什么都亲力亲为。
——她又要布置灵堂,又要订购棺木,一时忙得昏了头,便没顾得上小姐。
“而忙得昏了头的母亲,当然也没空关注这为我簪发的小事。”唐棠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如果大家还有疑虑,不妨请出我母亲的遗体一观。”
钱县令被她吊足了胃口,于是迫不及待地命人将唐夫人的尸体重新抬上来。
白布刚被掀开,众人便瞬间明白唐棠话中的真意——唐夫人,竟也是披发!
“母亲自己都不会梳头,又怎可能为我盘发?”
事到如今,唐棠终于可以抛出自己的结论了。
“无论是赵娘子、还是唐夫人——她们身为成年女子,在常年有婢女伺候的情况下,都不会盘发……”
“那我”唐棠指了指自己,“一个生于官宦人家,从小患疾,几乎没有自理能力的痴儿……会自己盘发吗?”
不需要任何人作答,她自顾自地摇头接道:“不会。”
唐棠将染血的发簪举起。
血色温润,斜斜地映进她的瞳孔里。
“因此,在案发时,我绝不可能簪着发。”
“既然我没有簪发,又怎会在争执之中,用这簪子刺死母亲呢?”
唐棠看向面色惨白的孙四,眼神凌厉得令人胆寒。
“孙四!你竟敢公然作伪,还不快快认罪?!”
孙四被她冷声呵斥,双腿顿时一软,跪地苍白地辩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请大人明察!”
赵娘子紧咬下唇,脸色灰败。
倒是师爷自觉被她下了面子,仍在嘴硬:“说不定是你早有预谋,所以事先藏起了发簪。”
唐棠冷笑:“师爷的假设有何根据?”
“假若证人证言是真,我之所以要杀害母亲,乃是因为她不同意我外出玩耍。既然争吵是临时起意,我又怎会事先藏起发簪?”
师爷不语。
“如果真像师爷所说,我是早有预谋,那小女想请问师爷,小女弑母的动机又是什么?”
师爷受不住她连番质问,低下头不敢对视,彻底哑了火。
“大人与其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问问孙四,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唐棠平静地看向赵娘子。
这次,轮到她惊出一身冷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