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病了这几天,倒是也不见你曾去寿康宫侍奉,一味盯着谁做了甚么谁不曾做,可先想过自己做了多少?”
恬嫔一向不参与晨聊环节的,突然的发言倒让各位都有些惊讶。
只是顺贵人却嘴硬道:“奴才又没有生养过,也并没有人叫我一块儿抄经啊!”
祥妃心累地抻抻额角,顺贵人总归与自己走得近,也不好眼睁睁看着众人七嘴八舌讨伐她,便出言解围:“顺妹妹是不大懂规矩,奴才这几日一直在寿康宫侍疾,日后定会提点她的,还请皇后娘娘恕罪,饶过她这一次罢!”
皇后并非得理不饶人,也一向御下宽慈,并不欲揪着她不放的:“罢了,就罚你与和妃一块儿刺绣,也算你尽了心意!”
不想和妃却站起身道:“皇后娘娘,绣线精细,奴才一贯好静心独坐的,只怕旁人打扰,一时坏了哪处就不好了!”
皇后没想到一向谦默恭顺的和妃会这样说,一时有些愣住,舜玉见状便笑道:“奴才听说高超的绣娘刺绣时,要将一根线再细细劈作几根,手皮儿还不能粗糙,怕摸毛了线,何况那绣法又两面翻飞如何如何的,学问深着呢,顺妹妹从前不能精习女工,只怕反倒分了和妃的心神,倒是祥妹妹近来一直侍疾,很是辛苦,瞧着身子都消瘦了不少,顺妹妹从前也服侍太后的,不如就请你替祥妃分忧罢。”
和妃偏过头,看见祥妃脸上越发显得大了的眼睛忽闪了一瞬。
她兀自笑了。
散了早会,各人回宫。和妃正用早膳,月林和余霜一边替她布菜,一边道:“奴才瞧着像是贵妃的手笔,是不是她已经知道腹中这一胎是男是女了?”
和妃不以为然:“是男是女也总有说不准的,老天的心意谁知道呢,我也定然不能等到出世再做打算了,若是换做旁人再等等也就罢了,偏偏是贵妃,若真是个阿哥,皇上还不看的跟眼珠子一样?”
二人对视一眼,正要说话,却听门外有人道:“给顺主子请安,我们主子正用膳呢……”
还不待说完,已经见顺贵人一屁股坐在和妃旁边的坐墩上。
和妃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用膳了吗?”
顺贵人看了看桌上的一碗山药葱椒鸡羹,又看了一眼和妃:“吃过了!”
余霜给她盛了一碗,顺贵人舀了两口,嘟着嘴巴:“贵妃娘娘也真是的,我不过就多嘴了两句,早知道不说话了,这下好了,一安排,就只剩静贵人侍寝了!”
和妃自顾自夹了一筷子虾米拌海蜇:“又没叫你晚上侍疾,你也能去啊。”
“白天侍疾都累死了,晚上哪还有……”,她忽然顿了一顿:“看她那个样子就讨厌,不就是个刑部侍郎的女儿,有什么好清高的!”
旁边人终于有空撇她一眼:“上面的大人才调去刑部,如今跟静贵人阿玛是顶头的上下级,皇上已经在刑部调动好几回了,尚书走了两三个,你也给我安分点!”
顺贵人瘪了嘴,吃了一碗羹,又胡乱捡了几口,前脚刚走,后脚韩来玉领着人送来了那幅韩祐的《子孙绵瓞图》。
月林和余霜将那图挂在东暖阁窗前的屏架上,先服侍和妃睡了午觉,醒来才看着要用哪些颜色的绣线,外面人就进来通传大阿哥来请安。
和妃听了,忙起身往外间儿走,出了门,见奕纬立在台阶下面,挥手叫道:“纬儿,快进来,仔细外头冷了。”
母子二人在东暖阁临窗坐了,和妃示意月林去拿了前几日绣的香囊来。
奕纬接过仔细看了,见是混着金线绣的石榴和佛手瓜。
手指捻了捻香囊的抽绳,听见和妃说:“这个纹样看着喜欢吗?额涅给你系上罢……”
“不用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笑着道:“儿子拿在手里好好看看,系在腰上就看不着了。”
见和妃应了一声好,他又道:“额涅,我和梁氏想为那个孩子祈福,已经手抄了经卷,额涅既然要为皇玛玛献绣品,不如就让我和梁氏替您抄往日供奉的经也好,不然,我怕她整日坐着,也闷出病来。”
和妃倒不以为意:“梁氏那孩子本就稳重,又不大说话,年纪轻轻的抄这些劳什子倒心思重了,你们有这份心就好,多看着太医调理调理身子,下了书房就好好歇着。”
“是,只是……”
“宫里接连失了几个孩子,贵妃额涅的头一个孩子,二公主,还有梁氏的孩子,儿子瞧着可怜得很,只祈盼着贵妃额涅这个孩子平安降生,若是个皇子更好,儿子也总算有了个兄弟,抄这些经卷,也算为贵妃额涅的孩子祈福,为几个不得出世孩儿祷告往生了。”
和妃静静听他这一番话,眼珠黑黝黝地看了奕纬一会儿,突然问:“纬儿怎么突然这么说,是不是哪个奴才在你跟前嚼了舌头……”
“没有人这么说,额涅,只是儿子差一点儿初为人父,成人了不少,想我身为阿玛,瞧着我那孩子都心疼得厉害,不知宫里这些失了孩子的额涅们,亲身怀胎十月,又眼睁睁的看着孩儿夭折,心中又作何感想呢?我也知梁氏心痛,只强撑着不在我面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