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啊，那小子是我们住在老街时候的邻居，比我们大一届，那时候天天带着洛洛到处疯玩，洛洛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他顾沉哥哥，可黏他了。”

苏洛的思绪飘回了那个蝉鸣悠长的夏天，那时的顾沉，总是带着几分不羁的笑容，是整条老街孩子王般的存在。顾沉总是那个领头的人，带着他们捉迷藏、爬树摘果子，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活力和点子，对苏洛更是格外关照。

苏洛的脸颊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绯红，如葱根般的手指用力揪住卓也的衣角，似乎想要阻止卓也继续说下去。

顾沉比苏洛大一届，那就是刚好与自己同岁——程雪舟心想。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洛，微笑道：“洛洛，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

程雪舟笑了，但说话时落下的尾音像淬了冰的银针。

在苏洛眼里，这比他不苟言笑的时候要可怕得多。

在他的印象中，程雪舟极少笑，此刻餐厅中弥漫着的也显然不是能让他感到轻松愉悦的氛围。苏洛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轻颤着，不明白程雪舟为何突然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卓也大大咧咧地笑着，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只是没想到程雪舟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感兴趣：“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小时候就老爱占洛洛便宜，还把他堵在树洞里，说是玩捉迷藏……也就是洛洛心软，总顺着他。”

“最不讲义气的是，他后来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搬走了，害得咱们洛洛难过了好一阵子。”卓也熟练地撸起袖子，仿佛要随时准备为苏洛撑腰，“不过，他可不是什么集团的大少爷，家里头只有他和他生病的妈妈两个，生活挺不容易的。”

“我记得那时候，他上体育课，连一双像样的球鞋都没有，穿的还是我穿过的那双旧鞋呢。洛洛人美心善，还想把自己刚买的那双新鞋送给他。可惜啊，咱们洛洛的一片心意，人家愣是没要。”

卓也说完，还不忘拍拍苏洛的肩膀，以示安慰：“洛洛，那种人不值得你记这么久，你现在有我们呢。何况那小子也没什么好的，小时候就长得比我现在还黑，大家背后都喊他‘丑小鸭’。”

苏洛轻轻点头，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思绪再次飘远。恍惚之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穿着旧球鞋，在阳光下肆意奔跑的少年。

程雪舟静静地观察着苏洛的反应，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没想到，苏洛心中竟藏着这样一段过往，而那个名叫顾沉的少年，显然在苏洛心中占据着不小的位置。

程雪舟的手指再次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飞速敲打起来，很快，顾承曦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他的五官立体而深邃，眼神中透露着几分成熟与沉稳，皮肤很白，与卓也口中那个穿着旧球鞋、被叫作“丑小鸭”的少年截然不同。

程雪舟轻轻点击鼠标，浏览着顾承曦的社交媒体动态，每一张有心或无心展示出的照片中都透露着上流人士精致与奢华，与顾沉的形象大相径庭。

根据公开资料，这位顾总从未在云城生活过，看来，大概率不会是卓也口中所说的那个令苏洛念念不忘的顾沉。

程雪舟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迅速从通讯录中调出几个号码，逐一发送信息。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再次看向苏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洛洛，我有渠道可以额外拿到一张开幕式的票，你如果不想放弃这次机会，我可以用你私人律师的身份出面，参加你与顾氏集团的合同谈判。”

卓也一直搭在苏洛肩上的手将他往自己怀中带了带，鼻尖蹭过苏洛的发旋，随后将下巴轻轻压在他的发顶上：“洛洛，怎么样，去，还是不去？我这心里总是痒痒的，觉得有些不自在。要不，咱们不稀罕什么顾氏集团的破邀请函，哥带你……”

“我……还是去吧。顾氏集团提供的机会，对我们这个行业的新人来说，实在太过难得。更何况，他们已经拿出了十分的诚意，我若是不去，反而显得太过不识趣了。在这个圈子里，顾氏集团的话语权不小，得罪了他们，只怕日后会更加举步维艰。”

把心思从记忆中摘回，苏洛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而清澈：“这次机会难得，但整件事不乏蹊跷，我们也要提防顾氏集团没有提到明面上来的那些条件。”

“如果学长能够陪我一起谈合同的事，我想会顺利许多。只是……学长的律所最近似乎也很忙，我不知道这样开口，会不会太冒昧了。但除了学长，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更合适能帮我把把关。”

程雪舟合上面前的笔记本，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你的事，不麻烦。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我来接你去量体。”

“量体？”

“这样的场合，得量身定制一套正装。开幕式上，除了展出一些文物修复成果，还有古玩届的名流聚会。衣着不得体，会影响藏家对你的信任度。”

程雪舟说谎的次数恐怕比他笑的次数还要少，可这一次，他撒起谎来，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放心，我会把一切安排妥当。”

接下来的几日，苏洛除了在程雪舟的陪同下前往高级定制店挑选面料、设计款式，还抽空与程雪舟一起详细研究了顾氏集团的合同细节。

尽管约他去学校或是外出散心的人一点也没少，但为了筹备与顾承曦的会晤，苏洛推掉了全部要约，每日在家里研读专著，只有晚饭后的一小段时间，要固定与卓也双排打游戏。

卓也最近好像有些心神不宁，原本干脆利落的操作失误频频，有些心不在焉地盯着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