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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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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暮野反手将刀刃插进冻土,刀柄上汗水很快凝结成冰碴。

“他欠揍。”姬暮野言简意赅,摘了护腕扔给亲兵,露出小臂上新鲜的剑痕和脖颈上牙印青紫。

柳师信踱下校台,皮靴碾过碎镜:“陆玉晓的儿子惯会耍阴招,你该直接挑了他手筋。”他突然抽出佩刀劈向姬暮野面门,刀锋在鼻尖半寸骤停。

“你瞧,就这么着。”

半寸寒风底下,映出姬暮野纹丝不动的瞳孔。

“末将的刀,只砍该砍之人。”他屈指弹开刀刃,那块好铁铮铮地响,栖在枝头的寒鸦惊起一片。

“好!”柳师信收刀入鞘,抛去个牛皮酒囊,“等太子登基,北地八万铁骑都归你节制,届时……”

姬暮野罕见地笑了一下,但只是在脸上一闪就过,“要大统领能给我做了这个主,那我可得先行谢过。”

他接酒饮了,余光看见柳师信盯着他,眼神惊人地亮。刚暖暖身子,校场东侧突然爆出喝彩。淮岑一袭银甲,正挽弓射落百步外的铜钱,箭矢穿过钱眼,一分不差地钉入箭靶。

“看看去。”听他这么说,姬暮野就握着那个酒囊,跟柳师信一同起身,他在后头走,让柳师信先到,听得他语气明快地赞叹,“寒江城的神箭,果然是名不虚传,若论准头,我这里多少的神箭手也就比下去了。”

“柳统领说笑了。”淮岑用护臂擦去牛角大弓上的薄霜,霜痕褪去,底下牛角的颜色发红,沉甸甸像是凝固的血。

“我们关中子弟骑射是正经,若是这点真本事没有,该丢人了。”他复拔剑而起,指向姬暮野,眼中笑意光比曜日,“听闻姬将军昨夜刀法精妙,不如指点一二?”

他笑得有点促狭,姬暮野忽然觉得他像极了寒江城烛火之下神色不清的淮瑶。于是他捏住剑锋,眉眼沉静一如往日,“昨夜本是取乐,不想碰上尴尬人,教左军也看笑话了。”

柳师信从他们中间插进,将淮岑的剑锋推偏,“有这气力,不如多琢磨怎么给陛下分忧,陛下这一病,京里不知道多少人虎视眈眈,没憋好事。”

姬暮野不由得冷笑,话这么说,京城里谁不知道,陛下血脉,为今京中只有两位,一是年纪幼小的太子殿下,另一位就是陆寻英的那位挚友,三殿下萧祁瑾。

柳师信在看,他隔山观虎,看姬暮野,也看寒江城的淮氏要在这场没声息的战斗里,站在谁那一边。但是淮岑不接他的话茬,只是有心无意提许多无关紧要的话,装作那寒江城的贵公子做派姬暮野站着听,沉默到方午歇息,各自散去。

他这就知道,这位寒江城的少城主同他妹妹一样心怀锦绣,只是他藏在爽朗的面具里,淮瑶藏在温婉的裙钗之间。

用罢了午饭,几个后派到他身边来的副将又过来请茶,姬暮野始终都不习惯京中这种悠闲富贵的做派,他生性冷沉,虽然没发作,但被人围着也是脸若冰霜,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相互眼神打量,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阎王爷,好容易挨到了日落,姬暮野要去巡营,请柳师信的令牌,监军御史回报却称慎声节至,娴贵妃并东宫召禁军统领进宫同乐。

淮岑在外头看他直笑,操着他那灵巧的关中口音,“早告诉你这禁军营是花架子,走,我们爷们儿两个吃酒去……看什么呢你?”

他顺着姬暮野的目光看去,一抹青竹背影,逐渐入了朱红宫门去。淮岑坏笑,“跟陆侯比刀就那么好?”

“没。”姬暮野一直看到那身影消失在朱雀门外,这才收回目光。

“你俩么,不像是有仇,倒像是有旧情。”淮岑一语中的,姬暮野好像自这玩笑话里看出淮岑不寻常的敏锐,他转脸避开对方戏谑目光,“我不过在想,这大晚上的,他进宫做什么。”

姬暮野特意强调了那个“他”字,淮岑往后退一步,断碎的枯枝混着雪泥溅上军靴。京城的雪都带着脂粉味包裹他俩,飘雪中,淮岑还是那副游手好闲的贵公子模样,两手抄在袖子里,“娴贵妃要见他?我不信。”

那么,答案就一触即发。

姬暮野对着淮岑点了点头,不再往下推,“既然不能巡营,喝酒去罢。”

朱雀门内的青砖道积着残雪,枯枝上悬的红纱灯笼被北风扯得乱晃。这是新年节令到来之前的最后一个大节,慎声节。宫里静得厉害,陆寻英跟着小黄门和莲湖绕过假山时,正撞见柳师信蹲身给太子系斗篷系带,娴贵妃的护甲套摘了搁在石凳,指尖给那粉雕玉琢的小孩子擦脸上沾的雪花。

柳师信毕竟习武出身,眼睛利得很。见了陆寻英便起身,正赶上后者跟几个太监一起穿过假山往明德皇帝所在的后宫走。

"文安侯留步。"柳师信在面前拦住他,北风在假山壳子里呼呼地吹过去,他皮笑肉不笑,"宫门下钥了,侯爷这是哪里去?"

陆寻英抬起手腕晃了晃,“陛下赐的玉佩子,我进宫去谢恩呢。这大冷天的,东宫和统领怎么站在这里。”

柳师信回头去看妹妹和小外甥,眼中现出些不常见的温情,“明儿闹着出来看雪。”他回头瞧陆寻英手边玉佩,脸上的温情慢慢冻住,成为一个似嘲讽的冷笑。

“天家眷顾,侯爷好大的福气,大过年的还赏你东西,我营里的姬暮野姬少将军,按说也是跟你一个地方来的,大小百余战,没挣得像你半分的东西。”

陆寻英笑,折扇抵住唇瓣,“天叫我做个富贵闲人,真是没有办法。”他错过柳师信自顾自往前走,“还劳烦禁军统领让路了,某可不愿错了入殿的时辰。”

暮色压着朱雀门檐角的脊兽,柳师信目送那道青竹色身影转过宫墙。太子整好了衣裳,过来拽住他腰间蹀躞带穗子摇晃,要讨他荷包里装着的生津果丹吃,娴贵妃提着泥金裙裾款步近前,“兄长,只管盯着他看些什么?”

柳师信自腰间掏了香囊,从里头拿出果子给太子含着,又把他抱起来,看坊市里遥遥的灯火,若有所思:“你说……等这小子发现那些文玩摆件都浸过东西,是会提剑闯宫,还是跪着求陛下赐解药?”

娴贵妃掩唇轻笑,鬓边九尾凤钗流苏都款款地动:“他若真发疯才好,省得成天与三殿下厮混。”她踮起脚来替太子拢紧狐裘,语气骤冷,“他在京中住过四年了,药性估计早已渗入肌理,要我看,熬不过数载,没准比……”

她咽下去不说,未带护甲的莹润指尖贴过儿子冰凉的小脸。

殿内青铜丹炉腾着徐徐青烟,将藻井的盘龙纹熏得模糊。值守太医缩在角落打盹,七八个灰袍道人却捧着丹匣哗啦跪得一地,这其中,有个螭吻纹道袍的格外醒目,引得陆寻英驻足多瞥了两眼——那料子随光变色,是守江蜀锦。江楚之地跟京都隔着天堑,这般寸锦寸金的料子等闲连京中都不好淘弄。陆寻英也只见过一回,还是许华严去岁督办岳田盐税时不晓得哪里带回来的五匹。

龙榻纱帐半卷,明德帝枯瘦如秋叶的手垂在锦被外,好像魂灵已悬在体外,躺在明黄床褥上的不过一句干尸。听见脚步声,他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英儿……近前……”

陆寻英掀袍跪在脚踏,视线落在被面褪色的团龙纹上。两个道人服侍皇帝咽下金丹,暗红药汁顺着花白胡须滴落,在明黄褥单洇出点点血梅。

“都出去。”明德皇帝用过药,歇过一口气来,摆摆手。道人、太医皆鱼贯而出,只有左右禁卫留着,影子立在廊下拉得很长。

冷不防明德皇帝突然伸出干枯苍老的手,一把钳住他手腕子,力道之大,将他腕上的猫眼石都差点硌进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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