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已成合围之势,黑子铩羽而归。
饶是徐妙宜棋艺不精,也能看出来他在让着自己,不解地颦眉,“你为什么要输?你明明可以不下在这里的。”
她指了另一处位置给他。
“嗯。”卫栩唇角轻佻,露出一个愉悦弧度,“我不想赢。”
第二局他没有再让着她,黑子杀气腾腾,不出一刻钟便结束战局。
到第三局时,小娘子认真思索,仔细斟酌,每落一子都极其谨慎,她知道他棋艺远胜自己,但不想输得太难堪。
半个时辰后,棋盘上落满黑白棋子,彼此都没有吃掉对方任何一子,是局和棋。
徐妙宜将白子一枚枚捡回玛瑙棋笥,“还要下吗?”
“不下了。”卫栩按住她的手。
他常年习武,掌心生满了厚茧,很是粗砺扎人。
炙热温度源源不断渡到她的肌肤上,徐妙宜心领神会,眨了眨眼,“你……先去沐浴?”
卫栩却没有起身,嗓音微哑,“等到了洛京安定下来,我们要个孩子,怎么样。”
闻言,徐妙宜心里浮起一丝不安,勉强按捺住,含笑反问他:“那你能娶我吗?”
在万春谷时,他就已告诫过绝不会给她名分。后来到了溧阳,虽有退让,却也只肯让她做妾。
陆慎之看不上她的出身,他将来定有从龙之功,若勤勉的话,指不定还能封个将军。
像他这样的人,必定会娶门当户对,对仕途有助益的女郎。
权衡利弊,他怎么也不可能娶她做正妻,所以她想让他知难而退。
然而出乎意料,郎君定定看着她,“能。”
徐妙宜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趁他不备,将手抽了回来,用力握着玛瑙棋笥,掌心沁出热汗,“可是我没法接受我将来的夫君纳妾,我嫁不了你。”
阿娘就是被妾室磋磨,被夫君冷待才会郁郁抱病而终,她没法做一个大度的主母,也不想重蹈覆辙。
更何况,她不喜欢陆慎之,不可能劳心劳力替他料理一屋子妾室和子女。
若日后他选择放手,她会拥有广阔而恣意的人生,她可以拜师学医,将来像凉州城那位林大夫一样,专门给妇人看诊。
“我不纳妾。”卫栩顿了顿,“你也可以再考虑考虑。”
徐妙宜并不想考虑,但也清楚不能现在就回绝他,轻轻点了点头,又说:“对了,我有几件事想求你,我舅舅家那个郎中……”
卫栩打断:“你自己做主便好,不必事无巨细拿来问我。”
既然他这么说,那便是同意让裴言离开了,如此也好,顺利了却一桩麻烦。
徐妙宜道:“好,你有没有空,陪我去见见我舅舅和阿姐?”
“现在还没空。”卫栩起身,“我这几日要去冀州复命,待会儿便走。”
他只回来了一个人,也没什么行囊要收拾。
徐妙宜送他去到郡守府门口,想起一事:“对了五郎,你记得帮我把银票送给镇北侯,等将来舅舅和阿姐回去了,还会再补一些的。”
郎君飞身上马,并未答复。
*
翌日,冀州刺史府。
天色蒙蒙亮,赵承筠从美人怀里醒来,昨夜冀州刺史又送来几个女郎,他挑了一个品尝,心情甚好。
他睡眼惺忪,扯了扯床头的银铃。
听闻内室传来动静,婢女鱼贯入内,奉上巾栉热水。
那女郎不愿离开,痴缠上来,搂着他的腰,妖媚唤道:“殿下,待会儿再走。”
赵承筠心下一动,正要屏退侍女,忽见陆茯苓进来。
“殿下,镇北侯回来了。”
闻言,赵承筠眉眼往下压了压,掠过一丝不快,掰开女郎如藤蔓般柔软的胳膊,冷着脸色下床洗漱。
陆茯苓又道:“奴听说,侯爷有意请罪。”
请罪?赵承筠低笑,“他打算怎么请罪。”
陆茯苓说:“侯爷愿自领三十军棍。”
区区三十棍,还能将人打死不成?但眼下还用得着卫栩,切不可与他翻脸。
赵承筠收起情绪,又装作昔日温和模样,“待会儿,等本王用过早膳再见他。”
他留下美人陪侍,软香温玉在怀,硬生生厮磨到了巳时,才让谋士去传唤卫栩。
赵承筠坐在圈椅上,百无聊赖,慵懒至极。
直到那胡人郎君步履铿锵走进来。
他唇边带血,脱了外袍,上半身只着中衣,后背更是鲜血淋漓,将素白中衣染成了殷红,俨然一副刚受过刑的模样。
赵承筠惊讶到睁大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卫栩行至庭前屈膝跪下,背脊挺得笔直,语气凛然,“臣卫栩,未经殿下允许,抗旨出兵紫云郡,恳请殿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