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徐妙宜以为他在催促,立刻松手,“我不耽误你了。”
卫栩扯了扯玉帐钩,重又放下纱帐,“无妨。”
这时她才明白郎君要做什么,朱唇微张,欲言又止,直至他狠狠吻了上来。
……
两刻钟后,卫栩收拾好下了榻。
徐妙宜拥着锦被,长发肆意披散,模样楚楚,如同被风雨摧折后的含露牡丹。
卫栩清楚自己有多混账,他力求速决,自然是顾不上她的,为表安抚,俯身替她掖好被衾,理了理被香汗濡湿的碎发。
徐妙宜没力气再送他出门,压住心间委屈,伸出柔荑轻轻握了握男人修长的手,声音破碎,“回来了,有空的话,教我骑马罢。”
她没有埋怨,也没有央求出府,只是提醒他记得承诺。
卫栩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雪白的,或者五郎帮我挑一匹。”
“那便雪白。”望着娇弱可怜的小娘子,卫栩眼底掠过一丝愧色,最终如她所愿给出补偿,“想出府,可以。”
徐妙宜勉力坐起身,将贴身锦帕系在他的右手,莞尔道:“我等你回来,手心的伤仔细着点,记得先别沾水。”
卫栩微微失神,旋即落下纱帐,疾步离开,终于明白何为温柔乡。
方才她要是继续温言软语缠着多说几句,恐怕他今天早上走不了了。
马蹄声渐渐远去,徐妙宜又静默躺了许久,再无睡意,浑身上下都疼,腿/心温凉黏腻,接连三次他都落在里头。
她惴惴不安地想,会不会有孕?该如何让知微弄一碗避子汤来呢。
万幸,午后便来了月事,免去一桩烦恼。
在府中又待了两日,徐妙宜第一次出门。
溧阳城不大,最热闹的集市便在天香楼附近,为了让知微放松警惕,她先从首饰铺逛起。
掌柜甚是热情,推销了好几款时兴样式,徐妙宜捡起两只步摇看了看,却又放下。
“娘子不喜欢吗?我们这里还有其他款式,娘子要不再看看。”掌柜怕错过生意,急忙挽留。
徐妙宜摇头,“不必了。”
她本就不是真心来采买的,接着又带知微去逛了成衣铺子,同样,什么也没有相中,兴致缺缺打道回府。
翌日,她在铺子里相看过的首饰衣裳,全都摆在了梳妆台上。
知微解释道:“五爷吩咐,但凡娘子相看过的都先采买回来,若娘子不喜欢,再另行处置。”
这算是他给出的补偿吗?徐妙宜想起那日清晨的难受光景,起初面上并无波澜,旋即扬起笑,“留下这支就好。”
她挑了一支金步摇,剩下的衣裳首饰全让知微拿回去退掉了。
第二次出门,是去天香楼。
徐妙宜包了雅间,独自坐了半个时辰,离开时听见楼下食客议论,说是回雁关那边又打仗了。
“有镇北侯在,怕什么!保准教那些狄狗有来无回!”
“就是!什么狗屁清平郡王,要真有本事,五年前还能看着他那狗爹被镇北侯挫骨扬灰?我看这次他自身难保。”
……
略微听了几句,她便离开了,猜想胡商应该是被召去回雁关了。
为得到更确切消息,之后她常去天香楼小坐,酒楼里汇聚天南海北过往行人,他们胡乱聊天。
她听说了天子的病一日比一日严重,以后朝堂很快要被卫家攥在手里,英国公府风光无两,便连当朝宰相都要上门巴结。
也听说了回雁关战事激烈,北狄骑兵跟疯狗一样凶残攻城,但镇北侯亲自坐镇前线,一切有惊无险。
去的次数多了,便有那么几个人认识了她。
那日午后,徐妙宜戴好帷帽离开,甫下楼梯转角,被人唤住,“娘子,您的帕子掉了。”
她应声回头,望见一个清瘦颀长,做文人打扮的年轻郎君,他拱手道:“我在附近开了间香料铺子,见娘子常来天香楼,似是熟客。”
徐妙宜无意与他搭话,轻声道:“多谢。”
那郎君奉上锦帕,交还给知微,“不叨扰娘子了。”
徐妙宜自天香楼离开后,又让关九郎驾车去了城中一间药铺。
她买了些药用香料,开始学着缝香囊,因她实在温柔沉静,渐渐地,知微放松对她的看管。
是以,当徐妙宜再去药铺时,知微也愿意在外头候着了。
她取出一支金钗,悄悄递给伙计,“我想打听一些消息。”
伙计一惊,不敢接下,“娘子请讲。”
“你们掌柜,还有顾老爷近来如何?”徐妙宜低声说,“我年幼时曾受过顾老爷施粥之恩,一直未曾寻到机会报答,挂念着他老人家。”
整个凉州城都知道顾家老爷乐善好施,伙计深信不疑,“我家老爷去年唯一的外孙女意外没了,老爷接受不了便一直病着,掌柜的很生气,去了趟洛京找亲家要说法……”
徐妙宜鸦睫扑簌,杏眸盈泪,过了片刻她勉力平复心绪,笑了笑,“帮我称一两当归吧。”
当日回到府邸,她彻夜未眠,想到伙计与自己说到外祖父身体生病,舅舅更是为了她亲自去洛京找徐家算账,便心痛如绞。
他们都不知道其实她还活着,离凉州不过两百里。
如果她会骑马,能够拿到路引顺利出城,不出一日光景便能到家。
思绪万千之际,她忽又想起一事,黎志曾说一个月后可以再次取血入药,如今已是二月十四,超出数日,怎么不见胡商派人过来?他不需要药引了吗?
如此不着急,实在不像他的行事风格,毕竟当初无论她身子骨有多差,他都未放弃过试药。
徐妙宜心中浮起疑惑,究竟是他有所好转,还是……他已经痊愈?
翌日,她按耐住不安没有出门,如往常般在家看医书,晒草药打发时间。
冬去春来,积雪消融,知微将庭院里的小花圃开垦出来,撒上种子。
徐妙宜难得好奇,“这是什么花种?”
知微道:“娘子,是沙棘花。”
沙棘?她在凉州时见过,是一种极其不起眼的黄色小花,特点是很耐旱。
“主上的母亲是迦叶国人,迦叶那边连着沙漠,有很多沙棘花。”
原是如此,徐妙宜无意探听与他有关的事,回屋将从药铺里买来的草药搬出来晾晒。
关九郎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娘子,主上要回来了。”
回来便回来罢,徐妙宜容色沉静,“他何时到?”
关九郎说:“已经到了北门。”
徐妙宜淡淡道:“那让嬷嬷赶紧准备些午膳吧。”
“主上他受了点伤。”关九郎支支吾吾,又不好直说,“待会儿您见了便知道。”
受伤?徐妙宜抬起眼眸,总算流露一丝惊诧。
他这样的人,能受什么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