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之令人心碎,郭恒目眦欲裂,用弓身挡住黎志的刀,高声呵斥:“黎志!你疯了!”
黎志吼道:“那女人救不了的,再不松手,主上才是疯了!”
一边是下属制止,一边是徐妙宜苦苦哀求,卫栩眸底墨色翻涌,眼下应该怎么选,他再清楚不过。
一个药人,死了便死了,让万春谷重新挑个,至多耽误些时日。
他犯不着为了她以身涉险坠崖,况且崖底极有可能埋伏了另一波刺客。
十数年隐忍筹谋,无数个日夜被噬心之痛禁锢,他决不能为了她将性命舍弃。
可是小娘子拼命握住他的指尖,试图从他这里寻求一丝恻隐、一线生机。
卫栩心头闪过一瞬迟疑。
刹那间,崖边大块积雪松动,倾泻向山崖下方,卫栩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坠落,他微不可闻叹了口气,收紧手臂拉回马鞭,将倔强不肯认命的小娘子拽至怀里。
徐妙宜先是一惊,随着下坠速度越来越快,她慌乱不已,下意识搂住他的颈项寻求支撑,害怕到紧闭双眸。
卫栩一手抱着她,一手拔刀刺入崖边山体,试图缓解下坠之势,然而山石坚硬,横刀擦出阵阵火花,仍是徒劳。
好在崖边石头缝里长了许多杂树,缓解了他们的下坠之势。
挂着冰楞的枝丫划过脸颊,并不好受,徐妙宜悄悄往男人怀里躲了躲。
卫栩轻嗤,并未与她计较。
不过几息之间,两人坠至崖底树林。
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卫栩有意为之,竟是他先落地,而徐妙宜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右半边。
因有树枝缓冲,加上树底枯叶积雪深厚,徐妙宜并未受什么伤,倒是卫栩被她压在身下,看起来似是神色不虞。
左手掌心还在流血,徐妙宜顾不得处理,忙将卫栩搀扶起来,“郎君,您怎么了?”
“托你的福。”卫栩冷冷道,“右手和右腿各自受了点伤。”
徐妙宜闻言,便要揭开他的衣袖查看伤势,卫栩眼神冷锐,警告不言而喻。
他绝不会轻易把伤处暴露在信不过的人面前。
徐妙宜急忙解释:“我会正骨,我帮您看看,若是骨头错位,我应当能处理好。”
他常年在军中,自然会处理脱臼正骨,但一看小娘子神色焦急,便懒得与她多费口舌,索性由她去了。
徐妙宜在他的手臂摸到桡骨错位,按照郎中教过的法子捏按几下后,“啪嗒”一声,骨头成功复位。
从前傅嬷嬷在蘅芜苑当差,年纪大了经常脱臼,她便随郎中学了点简单正骨手法,没想到现在竟还能派上用场。
卫栩眼底掠过淡淡惊讶,他试着握了握拳,与从前无异,只是少了点力气。
这厢,徐妙宜又撩开他的右腿裤管,发觉情况有点不妙。
或许是撞到山体岩石,整个小腿又青又紫,她轻轻探了探,不敢贸然替他正骨,于是借了卫栩的刀砍来一些树枝,又割下裙摆布料,做成一个简易夹板替他固定好。
徐妙宜有些不好意思,“郎君,我医术不精,您的右腿只能等到回去后再请黎大夫诊治了。”
直至她跪在身侧,一圈圈为他包扎时,卫栩才注意到她的左手尚未止血,沉声提醒:“把你的手处理下,我们得离开了。”
徐妙宜后知后觉,掌心火辣辣地疼,她连忙撕下一截衣袖裹住伤口,却没法单手单结。
卫栩帮她打好了这个结,将左手搭在那柔弱肩膀,让她用力撑着自己站起。
断了条截小腿而已,他还不至于因这点伤无法行动。
暮色将近,一轮圆月的淡淡影子悄然浮现在天际,两人往前走着,望见不远处有个山洞可以避风。
徐妙宜双眸倏地亮了,却听见身侧男人提醒:“当心脚下,有雪坑。”
她用树枝探了探,发觉底下竟是空的,顿时好奇:“雪坑底下是什么?”
难得卫栩好心为她解释:“若没有积雪覆盖在上头,凹陷下去,那就是山体低洼处自然形成,若有积雪,那多半是山里猎户遗留下来的捕猎陷阱,寒冬腊月被大雪埋了。”
徐妙宜点头,细心记下位置:“这个看起来与别处无异,应是遗落的陷阱了。”
卫栩未置可否。
徐妙宜扶着他继续往山洞行去,脱了氅衣给他盖住伤腿和身子,以防血液不畅冻伤,安顿下来时差不多快要天黑了。
按照她的赶路经验,夜里会有野兽出没,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外出了。
她正要与卫栩说起过夜的事,忽然发现男人面容冷肃,神情警觉。
远处,响起一声哨子。
与此同时,男人将她护在身后,握紧横刀。
徐妙宜浑身一觳觫,意识到多半是追兵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