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地下组织,不过竟然是物理意义上的在地下,这是星溯没有想到的。
横滨郊区位置的一处废弃防空洞内。
昏暗的环境中仅亮着几盏微弱的灯,星溯摊开掌心,刚好接住了因为潮湿而从洞顶滴落的水滴。然后看向前方正裹着毛毯缩坐在椅子里的,皮肤苍白的陌生男子。
“……”看着眼前这个全副武装仿佛在过冬的人,星溯相当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来到了一个什么奇怪的疗养院里。
毕竟在他这,走错门是常事。
“嗯……”对方紫红色的瞳也在静静打量着他,某刻,嘴角轻轻扬起:“真实模样和传闻中的有些出入呢。星溯特警。”
听见自己的名字,本来都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的星溯脚步一顿:“……大部分第一次见我的人都这么认为。”他回头说,“你知道我?”
“知道哦。”对方回答说,“我的一位同僚似乎对你很感兴趣,于是我也就顺便留意了下。”
同僚?
“我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死屋之鼠】的头目。”然后似乎是看出了星溯对这个地方抱有疑虑,补充了句:“这里只是一处临时据点,有些简陋还请谅解。”
“如您所见,我的身体非常孱弱,这里又十分寒冷,恐怕没有办法起身邀您入座。您自便。”说着,陀思朝后方招了招手,“那么,您今日前来是因为考虑了伊万的邀请吗?”
随着他招手,一个男人的身形轮廓渐渐浮现在陀思座椅侧后方的阴影中。
星溯认出是电车上遇到的那个说他骨骼惊奇的男人,以为刚刚陀思说的同僚就是此人,来到陀思对面的空位坐下。“不全是。”
“尊贵的主人,他演奏小提琴的旋律精彩绝伦。”伊万单手置于胸前微微前倾身躯,恭敬地对陀思耳语说,然后抬头看向星溯:“我和主人都非常开心您的到来,我是羽管键琴的演奏者。”
“主人是大提琴,我们一起构成了音乐的中低音部分。”伊万继续说着,“只是一直苦恼于没有高音。所以……”
“有兴趣成为我们的高音声部吗?”
星溯表情怪异起来:“中低音?高音?我不懂乐理。”甚至分不清交响乐和爆炸声。
后半段星溯没有说出口。
“伊万和我说过,你的琴声非常优美,让他久违地被唤起了除了快乐以外的情感。”陀思咬着指甲说,表情似乎是有些费解,“明明我已经切除了他感知痛苦的神经。”
‘嘶……我说呢,怪不得那个人除了笑就没有其他表情了。’侦探小星终于解惑。
“所以我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琴声呢?我非常想听一听。”说着,陀思目光在星溯身上转了一圈无果,露出了有点遗憾的表情,“不过,你好像没有带着你的乐器来呢。”
“我今天不是为了演奏而来的。”不想再进行无意义的对话,星溯直接从斗篷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放在茶桌上,解开绳子,“听说【死屋之鼠】的情报四通八达,我之所以来,其实也只是为了买些情报。”
即便是在这如此昏暗的环境里,依旧阻挡不住袋子里的什么东西散发出夺目的光泽。
“……”陀思默默地看了看那一袋子价值不菲的财物,又看了看星溯,眨了眨眼,“作为特警,坐拥着横滨警番总部的情报网络,还有什么是你轻易不能得知的情报吗?”
“有啊。”星溯顺手拿起茶桌上的苹果啃了一口,开门见山道:“知道「书」吗?”
这句话的分量不亚于平地起惊雷,没料到星溯竟然敢如此直接地亮明目的,陀思怔愣了下,随后闭了闭眼,露出了欣赏的笑容。
“当然。”他说,身体也终于坐直了些,“正因如此,我才不远万里驻留此地建立根基。”
星溯捕捉到了陀思的话中之话,吃着苹果囫囵不清地追问:“你的意思是,「书 」就在横滨?”
“极大可能。你也对它感兴趣吗?”陀思眼底明暗交错,既隐晦又明了地重复了之前的邀请道:“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一起奏响乐章呢?”
“不,我只是个业余者。”多人演奏这么麻烦的事,星溯还是觉得算了。
“这样啊,不过没关系。”被拒绝是在意料之内,陀思将盖在身上的毛毯扯下来些,双臂支撑在桌面上朝星溯倾斜身体:“那我就先来表示一下诚意好了。”
“……?”星溯将吃完的苹果核立在桌面上。
“‘白虎’已经出现了。”直视着星溯,陀思眼中闪着神秘而狡黠的光,“是指向「书」的线索,也是钥匙。”
星溯眨了眨眼,歪头:“……白虎?”
动物?
星溯离开后。
陀思身体向后仰靠回椅子里,某刻,从更深处的黑暗中由远及近传来了脚步声,空灵地回荡在这阴冷的废弃防空洞内。
陀思瞳孔滑向声音的方向,直到某个一袭白衣穿着考究的友人现身在灯下:“哦,亲爱的果戈里。”
“刚才怎么不出来?是怕被认出来吗。”
果戈里在刚刚星溯坐过的地方坐下,双腿交叠,“怎么可能。”
“那么,卧底生涯可还有趣?”
“谈不上有趣。”果戈里噙着若有若无的笑瞥了眼刚刚星溯立在茶桌上的果核,“但是,我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