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工作室中,岚用手捂着脸,静静地在座椅上呆坐了好久,直到狐文助向她询问是否需要拉开窗帘,这才恍然想起,屋里不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协助她参加审神者会议的狐文助。
岚闭了闭眼,“拉开吧。”
“是。”
狐文助在随身终端上操作了一下,遮挡严实的窗帘在机关的推动下向两侧滑开,窗外正是艳阳天,明亮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窗帘打开的缺口,顷刻之间驱散一室沉寂。
完成这个没有难度的小小任务之后,小狐狸抬头去看审神者,年轻的姬君笔直地坐在书桌后,一刻不停地处理终端里新冒出来的文件,低垂地眼帘遮住漆黑如夜的双眸,有几缕碎发因她低头的姿态从肩头滑落,安静地垂在脸侧,又被姬君随手别在耳后,
审神者看上去沉默清冷的一如往常,仿佛不久前的静默从未发生,狐文助歪了歪脑袋,重新阅读虚拟屏幕上的搜索结果,
根据资料显示,一个人在黑暗中待上很长时间都不动弹也不出声,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概率是情绪低落的表现,建议及时打断沉默,给予光照、好吃的食物或者陪伴聊天,这些都有助于改善当事人的心情。
检索结果是这样没错,它也严格按照其中的建议作出行动,但审神者大人似乎没什么变化,狐文助不解地垂下耳朵,拿不准现在的结果是因为它的行动立竿见影,还是审神者属于另外百分之二十的可能?
它沉默的时间太久,审神者已经察觉到异常,原本专注于文书的黑眸落在它的身上,淡淡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从那双眼眸中,狐文助什么都没能看出来,它摇摇头,退出工作室。
果然,比起能够直观呈现在纸面上衡量和对比的数据,人的情感这种没有规律可言也完全无法量化的东西对它来说还是太难以理解了。
“有什么困难的话,不妨说给我听听?”
突然从背后冒出来的声音吓得狐文助当即就是一个哆嗦,尾巴和身上的毛马上立了起来,整只狐看起来一下子胖了一大圈。
“放松放松。”声音的主人主动从后面站到狐文助的面前,金色的眼睛弯弯,里面写满了无辜。
狐文助哽了一下,想要跳起来打某人的膝盖,又因为被写入程序的指令而需要对刀剑男士保持尊重,就这么不上不下地被卡在那儿,只能把眼睛瞪得溜圆,
好半天,才勉强整理好混乱的思维,艰难地喊了一声,“鹤丸国永殿下。”
“是我。”自知理亏地刀剑付丧神矮了矮身,半蹲在狐文助的面前,小心地帮小狐狸整理好毛发,“抱歉抱歉,只是路过的时候听到你说遇到了困难,所以想来问问。”
狐文助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它把心里话说出了口,归根结底,鹤丸国永是想要帮助它才突然出声的,小狐狸很快把自己安慰好,攀着刀剑男士的衣服爬到他的怀里蹲好,然后把刚才的不解说了出来。
“鹤丸国永殿下觉得是哪种可能呢?”
“大概,哪种都不是吧。”鹤丸国永抚摸着小狐狸的后背,轻声回答。
方才他见狐文助从天守阁出来后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连自己差点撞到柱子都没发现,有些担心小狐狸是不是遇到了麻烦,这才追上来看看,
没想到,出问题的不是狐文助,而是审神者。
想到他们的主人、那位实力强大、来历莫测、隐藏着很多秘密、也背负着诸多重担的姬君,鹤丸国永不由地无言喟叹。
时至今日,他依旧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有很多话想问问审神者,
她为何沉默、为何疏远?她看到的本丸是何模样?她所背负的那些东西到底为何?在那无法看清前路的未来,这个本丸和本丸里的刀剑男士又是否是她担忧的一部分?他们是否已成为她的负担?
但与此同时,鹤丸国永清楚地明白,就算他真的去问,审神者也什么都不会告诉他,
一如那一枚好似未卜先知的御守,那一夜对和泉守兼定的邀战,还有那把纯白无暇的灵刀。
“哪种都不是?”
狐文助的疑惑将鹤丸国永拉回现实,“我们的主人,是一位很温柔、也很强大的姬君啊。”
温柔的想要以一己之力庇佑本丸,强大的只容得下片刻的软弱,当走到光下,姬君就永远是那位沉着冷静无所不能的审神者大人。
“主人大概是不想让狐文助担心吧。”
“诶?原来是这样啊。”得到想要的答案,小狐狸若有所思地仰起头,身高的差距让它能够看到刀剑男士低垂的眼中似氤氲着汹涌的暗流。
它歪了歪脑袋,心中升起一股探求的欲望,那么鹤丸国永殿下这样的神态又是为了什么呢?
把狐文助送到地方之后,鹤丸国永和小狐狸挥手告别,目送它蹦蹦跳跳消失在屋中,纯白的付丧神独自迎向过于灿烂的阳光,张开五指挡在眼前,任投下的影子遮挡住双眼,
他是在不甘心吧,
刀只有握在主人的手中才是杀人的利器,没有主人的刀就只是一堆无用的废铁,哪怕他们获得了人的□□,拥有了人的心灵,却也无法抹除刀剑刻入骨髓的、对主人天然的向往和本能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