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狂风的撕扯,念七从龙背上跌落。
“念七!”苍龙嘶吼着,试图抓住那个正在下落的红裙姑娘,但是箭雨过于密集,他拼劲了全力,仍然没有抓住在坠落得姑娘,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逆鳞给她了就算是还她的人情,能不能活也全看她的命数,东官自身难保,也无暇顾及其他。
如今的境况实在不容苍龙多想,天帝对他穷追不舍,他不愿臣服于天帝脚下,天帝便要趁他元气大伤,欲除之而后快。“东官苍龙。”洪钟般的声音随着铺天盖地的银白色箭矢席卷而来,苍龙嘶吼着,冲向了西北方向。
人间此时正值冬季,雪下了三天了,但人们倒也没什么怨言,瑞雪兆丰年。当今世道到底不比从前,朝堂乱,幸而赋税不重,也没有什么战乱。
“师傅,这雪下的越来越大了,咱们采完这些就早早下山吧。”一个灰色衣裳,背着草筐的,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拄着一根树枝,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天越发暗了,今夜瞧着约摸是有大雪。”
“得嘞,今天采的也差不多了,够用半个月了。”被唤作师傅的中年男子,刚把左脚从雪里拔了出来,右脚又陷了进去。
“那是个啥?红艳艳的。”小徒弟突然喊了一声。师傅眯着眼望去,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有人晕在雪地里了!”
一听是有人,小徒弟把树枝扔了,跟在师傅身后跑去。
地上的女子身上满是风刃割出来的细小的,密密麻麻的伤口,红色的喜服七零八落,漏出了里面的中衣。
“寒天冻地的跑这里来做什么。”老师傅医者仁心,自然不会见死不救。老师傅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弱,但是幸好还活着。
“师傅,师傅,这可怎么办?”小徒弟不安地问道,“这荒山野岭,寻常女子怎么会一个人跑的这样远,还一身大红的衣服,怕不是妖怪化了人形!”他书读的不多,但话本子读了不少,遇到深山老林里的姑娘,都觉得是妖精变得。
“说的什么胡话!”师傅把手搭在女子的手腕处,微弱但有力地跳动着。“快,背上!还有得救!”师傅呵斥着小徒弟,小徒弟挠了挠脑袋,又不敢忤逆师傅,放下草筐,乖乖地把女孩背在了背上。
师傅拿起草筐,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前面带路,北风呼啸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寒风里蠢蠢欲动,但是碍于三人四周那一圈淡金色的光晕,只敢在远处嘶吼,却不敢靠近分毫。
······
再睁开眼时,是摇曳的烛火,念七起身撑开帘帐,屋里有些昏暗,她走到窗边,推开了窗,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了她满身,这就是人间的雪。
“好姐姐,你怎的站在这儿。”一个扎着羊角辫的豆蔻少女推门而入,把手里的药盏放下,两步跑到念七身旁,把窗子合上了。念七有些疑惑,少女晃着脑袋,道:“是父亲在山上采药,见你躺在雪地里,就把你带回来了。!”
“多谢令尊。”念七微微施礼,“这几日多有叨扰。”
“不麻烦不麻烦,我家里便是开医馆的,父亲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星浮屠。”姑娘粲然一笑,“我这就去告诉父亲你醒了。”不待念七回答,她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诶,记得喝药啊。”小姑娘的声音从虚掩着的门外传来,清脆动听。
这边小姑娘的父亲,即念七的救命恩人知道她行了后,捋了捋胡子,哈哈一笑,“这姑娘也是福大命大。如今紧要之事就是联系她的家里人,免得叫家里人担心。”
他把手里的药包递给了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反复叮咛了一通,把人送走了,招呼着小徒弟把他包好的药送到镇子边缘腿脚不便的婆婆那里,才拉着小姑娘的手,去了念七的屋里。
“姑娘,你昏睡了许久,想必家里人担心坏了,姑娘姓甚名谁,家在何方,我先叫人送封信报个平安,待风雪停了,便送姑娘回家。”他站在门口不远处轻声询问。
“我无父无母。”念七迟疑一下,便开口道。
余大夫愣了一下,又问道:“那姑娘可还有什么亲人?”
“没有。”念七缓缓摇了摇头。
“好友之类相熟的人?”
念七还是摇了摇头。
余大夫的眉头蹙起,背着手,轻声叹了口气,这世道,一个姑娘无亲无友,独自在外怎么谋生。于是他对女儿道:“丫头,去请你母亲来。”
“是,爹爹。”姑娘应了一声。
余母进屋前,便从余丫头那里听来了,她径直走到了念七面前,拉住了念七的手,道:“我可怜的丫头,既然亲人不在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就是你的亲人,相逢一场便是缘分,既然上天叫我们救了你,你且安心,我自会把你当亲闺女看待。”
“对啊对啊,落葵也一直想要一个姐姐。”落葵扑到念七怀里,毛绒绒的脑袋蹭着她纤细的脖颈。念七有些不知所措,对着突如其来的情谊。在天界,她是血奴,是替身,是无人问津的野草,也是羡煞旁人的三皇妃,却独独不是谁的亲人。
她生来是一人,但她也曾羡慕昭玲在父兄呵护下的张扬。
余母怜爱地说着什么,她听的不真切,她只能感受到怀里落葵的温度,只能看到余母通红的眼眶,和余父欣慰的微笑。她有些不愿意给这一家子添麻烦,但是余母似乎已经把她当亲女儿看了,张罗着要去给她收拾屋子。
过了良久。
“好。”她听见她说好。
“那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落葵抬起脑袋。
“念七。”
“姐姐你姓什么?”
“我没有姓氏。”
“那姐姐以后叫余念七,好不好?落葵和爹爹都姓余。”
“好。”念七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龙鳞,落葵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那是念七在昏迷时仍旧紧紧握着的,便在念七仍在昏睡时,叫她的母亲,把这块残缺的龙鳞,叫她母亲串了起来。
楼下余大夫和小学徒包着药,小学徒笑嘻嘻地说:“师傅又捡了一个徒弟!”
他就是自己师傅捡回来地,不然他早就饿死在破庙里了,如今又多了一个人帮他干活,他可不高兴坏了,这样他就有更多时间去找自己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