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血奴,不能直呼殿下名讳。”她小声道。
“唤我闻齐,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三殿下。”
她抬头望着他,眉眼含笑,闻齐低着头看她,手轻轻覆上了她的眼,没有了她那带着讨好的卑微的目光,她与她,无论是身量还是面庞都一模一样,万花从里,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的名字卡在他的喉咙里,叫他难以呼吸。
直到念七轻声唤他三殿下他才从久远的记忆里回过神来,闻齐声音沙哑,他道:“唤我闻齐。”
念气粲然一下,殊不知这一笑更是叫闻齐心痛地不能自已。
“殿下,念七斗胆有一事相求。”念七收起嘴角的笑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祈求,“求殿下恩准,赦免血奴!”
“那是二哥的东西。”看着念七,闻齐轻叹一声接着说,“也罢,我去求情,只是二哥日后再抓血奴回来,我不能次次求情。”
他这一番话便是应允了念七恳求的意思,念七重重磕头道谢,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就要往笼子那边跑去。
“且慢。”闻齐拉住了念七的右手手腕,“我与你一同去。”
念七颔首,自来到天界之后,头一回真心实意地笑了。
得到闻齐的应允之后,念七道谢后顾不上自己浑身湿漉漉的衣裳,和闻齐朝关押血奴的笼子那边跑去。
女官发现腰间钥匙不见的时候,立马吩咐小宫娥先将药盏送到二殿下的屋里,她自己带着几名侍卫回去了,笼子门被锁着,她冷冷地盯着在场的几名血奴,怒骂:“你们哪里来的胆子,敢偷钥匙!”
乙丙丁戊四名血奴紧紧依偎在一起,都低着头,尽量掩饰这边少了一个人,为念七的逃走拖延时间。
“谁偷的钥匙,现在交出来还能留你一条贱命。”女官此刻还未发现笼子里少了一个人,见没人回话,她从侍卫腰间抽出配件,砍在长锁上,火花迸溅,长锁应声落地。女官踹开笼门,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向前,把坐在地上的血奴都提了起来。
“乙、丙、丁、戊。”女官一一扫过血奴的脸,发现少了代号为戌的那个长相妖冶的血奴,她气极反笑,“好啊,好一个不要命的妖怪。”她派遣侍卫去追逃走的血奴,自己则是逼问剩下的四个血奴念七的下落。
女官握着鞭子,她挑起乙的下巴,问:“那个血奴是何时逃走的。”
剩下的血奴依偎在一起,她们抬起同样雾沉沉的眼睛,看着女官不说话。
女官气极,她一把抓住丙的头发,死狗一样把丙拖了出来,丙兀自挣扎着,却用眼神制止了想要上前救她的同伴。
女官一手抓着丙的头发,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匕首,一刀插进了丙的脸颊上,丙痛地嚎叫,被女官死死摁住。
“那个血奴往哪个反向走了!”
“不知道!”丙咬着牙从喉咙里吐出三个字,换来的又是一刀。
女官松开手,任凭丙在地上打滚,渐渐没了动静。她又揪出了年岁最小的丁,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逼问上下的二人:“你们呢,知道吗?”
乙咬了咬牙,攥紧拳头,突然站了起来,道:“大人,您放了她,我知道戌往哪边逃了。”女官的神情逐渐放松,对于步步靠近的乙也少了几分警惕。
“哦?那你来说,戌能逃去哪儿?”
“她逃去了——”乙拉长了音调,突然暴起,手中一根被打磨的尖锐的骨节眼看着就要没入女官眼中。
女官后撤一步,侧闪躲闪后一鞭子抡在了乙的背上。
这一鞭子使了十成十的力道,乙趴在地上,嘴里嗬嗬地吐出血沫。
“你们,”乙不甘心地瞪着眼,“你们不得好死!”她这句轻飘飘的诅咒,只引得旁人耻笑。
“我和你拼了!”方才被女官甩在一旁的丁埋着头朝女官撞来,女官飞身跃起,丁收不住力道,一头撞在了笼子上。女官落在丁的背上,直直把她踩到地上,丁甚至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就这样结束了她这短暂的妖生。
“只剩你了。”女官已经杀红了眼,大不了今日再去黄泉里抓些药引子回来,至于这些以下犯上的妖物,死就死了。
戊长吁一口气,她听见了熟悉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的,是更沉稳的步伐声,她知道,至少戌能活下去了。
显然,女官也注意到了,她来不及收回鞭子,一回头就对上了戌那张妖冶的脸和充满恨意的眼,站在这个卑贱的血奴身后的是——三殿下闻齐。
女官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她颤颤巍巍道:“不知何事,劳烦三殿下大驾光临。”
“这批血奴,孤要了。”闻齐甚少以“孤”自称,这是破天荒头一遭。
女官头埋得更低了,但是仍不肯松口:“回三殿下,没有二殿下的口谕这批血奴恕我交予三殿下。”
“孤自会与二哥说去。”
女官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闻齐周身的气场太过凌厉,她很少见到这样的三殿下,在对方身份的施压下,她只能点头。
念七冲进了笼子里,搀扶起戊,后者气若游丝地回握住了念七的手,道:“至少你能活下去了。”
二人目光触及到地上的三个人,这是多么惨烈的代价,只为了念七一个人能逃出升天。
似是看破了念七所想,戊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我们总归是要死在这里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你能回来救我们,已经是难得。”
没等念七回话,她接着说:“借你的福,我也是能活着走出这牢笼了。”戊笑着,松开了念七的手,她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出了禁锢她与族人的牢笼。
“原来花香这样浓郁。”戊说着,阳光落在了她几近透明的皮肤上,她闭上了眼,像只轻盈的蝴蝶,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念七失神地怔愣在笼中,眼睛干涩,掉不出一滴泪,她红着眼,踩着满地的族人的血,走向了闻齐。
闻齐伸出手,念七似是没有看见,她跨过戊的躯壳,走到闻齐跟前,嗓音沙哑:“殿下,我只有您了。”话音刚落,她就昏死过去。闻齐及时将念七抱在怀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个血奴抱进了自己居住的云砚殿。
半梦半醒间,念七想起她为什么要给自己取这个名字,血奴总是六个,七便是自由,她想要活着,想要自由,她不想死,可是她活着的代价是如此惨烈,或许,她想,只有她没有走出那个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