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天不负所望,发挥了他毕生修智脑所练就的一切技能,按照何汐的要求,在第三天双手交上了成果,并信誓旦旦保证这东西不仅能实时传递视频,而且对方绝对追踪不到传递终端——因为他用来接收的终端是一台骨灰级老电脑,最古老的硬盘配上最新式的浮空IP,如果有人能反向定位,他狂傲一世贺小天就跪下认爹。
何汐捏着那个摄像头,从胸前口袋掏出宋鸿慈的烟盒,把摄像头用胶带粘在了烟盒正面那个提前挖出来那个小孔里。
粘完,他把刚刚取出来的烟又一根一根放回去,里面小小的摄像头顺利卡在了两根烟之间,他盖上盒盖,把烟盒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递到贺小天眼前:“看不出来吧?”
贺小天简直被震惊了,瞠目结舌,但看着何汐淡淡的表情又不敢造次,只得结结巴巴说道:“看……看不出来……”
何汐放心了些,贺小天终于忍不住问道:“……哥你到底要干嘛?宋老师这次出门是要去哪?我看他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呢……”
何汐回头往里屋望了一眼,没答话,半晌把烟盒递给贺小天,叮嘱道:“把这个给他吧,说是掉出来了你捡到的。”
贺小天屁颠屁颠去了。
何汐感觉自己仿佛等了很久,但似乎又只有一瞬,宋鸿慈已经提着小小的行囊从低矮的实验室出来了,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沉默地一路从地下室走上去,到了工厂门口,何汐才道:“宋老师,你还是别去了。”
宋鸿慈把烟盒塞进衬衫口袋里,像是根本没听见何汐的话,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小微就那脾气,她要是惹你,你别生气,好歹叫你一声师哥,替我多担待点。”
他说着,自嘲地笑了笑,“怎么说的像临别赠言一样……等着我回来啊,给我买包烟。”
宋鸿慈最后一捋何汐的头发,把包裹拎在肩上,挺着好不容易才塞进衬衫里的肚腩,挥挥手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空破碎旋转,天翻地覆,但即使在两年之后,何汐也常常因为这一幕画面,从梦中惊醒过来。
白天的时候,他仍然能和一众朋友说笑,在看似轻松的笑语中验证了宋鸿慈留下的命题和猜想,却无论如何也挥不开夜里缠身的梦魇。
他只能庆幸,他的伙伴们并没有看到那个画面,因此也就能免于梦魇的困扰。
所以他很少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怨恨或悲伤的情绪,白天依然带着微笑坐在地下实验室的计算机前,和同僚们各自忙碌,仿佛宋鸿慈只是出了趟远门,或是假装他的生命里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这么一个爱抽烟的老头。
“何汐,这是给你的咖啡。”
一只修长雪白的手伸到何汐面前,放下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Hilda的中文经过两年多混迹于众人之中的练习,已经说得相当标准了。
何汐神思蓦然回笼,抬眼一看,对上姑娘担忧的目光。
何汐来不及思考一个二十来岁未婚的女孩子主动给自己送咖啡是什么意思,掩饰性地端起来喝了口,擦着嘴角微笑道:“谢谢。”
Hilda也笑了笑,但看向他的眼神里仍是掩不住的忧虑,有些欲言又止,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大大方方问道:“何汐,你是不是在想宋老师?”
何汐一怔,笑着摇了摇头,神情十分从容,答的话却驴唇不对马嘴:“……没有,我很好,谢谢你的咖啡。”
他向姑娘点了点头,神思不属地起身出了实验室,只留下Hilda一个人在桌边望着他。
正是中午,大家都去吃午饭了,午饭由贺小天承包,这小伙子店里生意算不上好,但日复一日带饭风雨无阻,今天的是蛋炒饭,鸡蛋价格很贵,这么一顿饭可谓相当奢侈。
贺小天正端着两大碗饭走进来,和何汐迎面撞上,顿时眉开眼笑:“哥你出来了,赶快吃饭吧,”他把碗筷摆好,对闻着味从仪器室跑出来的杭莉莉笑道,“莉莉姐,这碗是你的!”
杭莉莉被油蛋饭香馋得不行,三下五除二脱掉白大褂扔在桌上,拉过一把椅子抄起筷子,刚扒了一口发现不对,“……不是,贺小天,你给我这么一大碗是什么意思?”
她啪一声放下筷子,指着面前堆得冒尖的那个不锈钢盆,又指指自己,双眼圆睁难以置信:“这一盆何汐都吃不了吧,你给我是嘲笑我又胖了吗?我告诉你……”
贺小天连连求饶,指天对地发誓:“绝对没有莉莉姐!我真的只是看你辛苦想让你多补补啊,你平时在仪器室里测数据忙到深夜,旅幻门那辐射还对身体不好,你不让别人靠近就自己埋头干,我我我怎么会嘲笑……”
杭莉莉怒不可遏:“你你你什么你,给我换成小碗,淑女碗!马上!”
贺小天委屈万分地端起饭碗走了。
何汐安安静静地端着自己正常大小的碗,在旁边一筷一筷吃得专注,杭莉莉一屁股坐上桌子,居高临下俯视他,突然发现了问题:“……我说,他为什么不给你大碗?”她敲着下巴,仿佛一个不甚靠谱的私家侦探,“按理说你才是贺小天最崇拜的那个人啊,别说我干那点事,这些年你做的谁没看在眼里,对团队贡献最大的明明是你啊?可是呢,可是为什么他不给你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