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无言地回了家,下车时,盛濯从后座拿了什么,递给何汐。
何汐一愣,见那包装似乎有些熟悉,恍了恍神,道:“……多肉植物?”
盛濯手里握着他的保温杯,沉默不语地点点头。
何汐一时哭笑不得,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说道:“不怕我再把它养坏吗?”
盛濯道:“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供人赏玩,你喜欢怎么养便怎么养……尽量别让它死掉就是了。”
那盆多肉植物像是变得有些烫手,何汐在考场上走神的时候,心里还想到了之前死去的那盆,盛濯大概是趁他考试时去了趟花草店,把这东西买了回来。
一想到被自己养死的多肉植物,何汐就难免有些心怀愧疚,小心翼翼抱着花盆上了楼。
一进家门,钟谨钟诺就迎了上来,问左问右,并且有些气愤:“何汐哥哥你干嘛把我们的闹钟关掉啊!”
“就是,我们就是想送你去考试,帮你壮壮胆而已嘛。”
“幻研中心岗位的试题听说是程老师出的?是不是很难,很厉害?”
“何汐哥哥你别担心,这次如果考不上,以后肯定能考上的。”
……
何汐被两个孩子围得左支右绌,苦笑着不知先答哪个,下意识回头望向身后,却发现盛濯也正看着自己,目光有些深,但并不言语。
何汐佯作无事,轻轻低头一避,对钟谨微笑说道:“你们放假这些天,打算干什么?”
幻研中心的附校每周双休,但并没有寒暑假,实际上寒暑假这种东西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从人类学校体系中移除了,因为气候的极端紊乱使得地球的南北两温带不再有分明的四季,原本按照一定规律分布的各个气候带已经完全错乱,相邻两天的温差达到三十度的情况是家常便饭,即使是赤道平原上出现寒冬的景象,也并不稀奇。
不过没有寒暑假,学校中设立了另一种长假——沙尘假。
沙尘的来临比气温的变化更有规律,通常集中于每年中太阳高度逐渐增大的几个月,这时季风和信风受到海潮影响而变得格外强烈,也就为沙暴的产生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每年的沙尘季,不论基地内还是城市,学校都会统一给学生三个月假期,要求学生减少出门,最大程度降低沙暴带来的伤亡损失。
沙暴已经是个百年难题了,多少年来无数基地工作者想尽一切办法抵御这种危害极大的自然灾害,在若干年前两极尚存之时,人类也会面临沙暴威胁,但那时的沙暴只不过是狂风席卷黄沙,夹杂着一些其他的污染物,高楼大厦在那所谓的沙暴中尚可以安然林立。
但历史已经过去,如今的沙暴早已“今非昔比”,风力更大是一方面,从陆地深处漫卷过来的飓风,会扫荡那些被遗弃的城市旧址,将那些已经风化的碎片裹挟拔出,遮天蔽日地向现在的人类城市袭来。即使是在基地工作数十年的气候专家也无法预料那些碎片的具体内容,可能是一辆废旧汽车的引擎盖,可能是某个化工厂遗址中封存多年的有毒物质,可能是某些更为恐怖致命的东西。
而沙暴一旦遇上毒霾甚至金属霾天气,破坏力又将会指数级上升,更加危险和难以预测。
基地建立后,经过多年努力,终于在城市外围建成了一道沙暴防线,具体类似于一座数层楼房高的防护墙,通过物理防护的方式,可以对沙暴起到一定抵御作用,但大抵也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今年的沙尘季,就快来了。
钟谨道:“放假之前我们附校还有个活动,所有的学生都可以参观幻研中心的展览室,我和诺诺已经报名了,今天下午就去。”
两人都有些期待地望着何汐,又看向盛濯,钟诺问道:“何汐哥哥,你和大哥哥要跟我们一起去吗?韩老师说了,家长也可以来的。”
虽然是周末,但巡察组工作忙,盛濯通常不会随意外出,以免接到紧急警报时来不及前往巡察中心,这类学校家长的小活动他也很少参加,即使每回都征得钟谨钟诺的理解,兄妹俩现在也对他不怎么抱有希望了。
至于何汐,他来到这个家之后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都是由盛濯陪着去康复中心,兄妹两人也清楚他“黑户”的身份不受基地保护,对上次登门的生物研究所的白大褂深恶痛绝,何汐单独外出时刻都有被“抓”去做生物实验的危险。
就当钟谨钟诺做好被含笑拒绝的准备,何汐却回过头,对盛濯道:“有时间么?”
盛濯一怔,“你要去?”他眼底不引人注意的微光闪烁一瞬,点点头,“可以,我陪你们去。”
钟谨钟诺欢呼雀跃地跑去准备下午要带的东西了。
书房里隐约传来兄妹二人的窃窃私语,盛濯道:“……为什么突然想去?”
何汐看着他,心神恍惚了一瞬,但回来这一路,他已经尽力将自己的表现调整到一个看起来如常的状态,即使面对着巡察长那双深邃仿佛透过皮肤直指人心底的眸子,也已经能够维持住表面的从容和安定。
他浅浅一笑:“想多陪陪两个孩子,以后这样的机会可能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