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嚼慢咽地吃完了早餐,打算去试试盛组长选的睡衣合不合身,经过客厅鱼缸边的时候,见到那几尾小金鱼欢欢实实地朝自己聚了过来,丝毫不认生,他感觉挺有趣,心道可能盛濯早上出门急忘了喂鱼,便拿起缸边的鱼粮喂了半勺,蹲下来仔仔细细地看着几条鱼摆着尾巴争食一空,才起身去试衣服了。
一天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旅幻门的粒子辐射不仅剥夺了何汐的大量记忆,还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植物神经功能紊乱,从早到晚,何汐躺在床上看窗外的风景,困倦得快要合上眼,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混混沌沌间脑中涌现出杂乱的画面,大都一闪即逝,如同拼图残片,似乎有意义但又解不出。
今天的天气一反昨日,出奇的阴,傍晚时分,雾霾已经沉甸甸地压到了窗前,屋子里没开灯,黑得吓人。
何汐按了按钝痛的太阳穴,下床打开空气净化仪,客厅传来智能门锁打开的“嘀嗒”一声,脚步声响了起来。
何汐本以为是巡察长下班回家了,可凝神一听,进来的明显是两个人,而且脚步轻浮杂沓,和巡察长沉匀的步伐截然不同。
盛濯并没说过还有其他什么人能开他家的门,何汐眉头隐蹙,转过拐角看见客厅里站着的人时,眼睛却微微睁圆了。
一个少年,一个少女,都是十二三岁的样子,背着书包正打开鞋柜换鞋,男孩手里抱了个篮球,沾了一手泥,女孩也有篮球,只不过放在网兜里提着。
见到家里赫然出现一个人,男孩女孩也愣住了,顷刻站直,互相对视一眼,男孩率先上前一步把女孩挡在身后,挺挺胸脯,犹豫一下开口道:“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们家里?”
少年少女眉目相似,何汐默默掂量了一下,觉得按盛组长的年纪,常理上生不出这么大的龙凤胎,回想到昨晚谈到福利院的事情,随即明了——盛濯收留了那位钟院长的遗孤。
后面的女孩眨了下眼,对男孩道:“哥,他穿着睡衣,应该是大哥哥的朋友。”
男孩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也对。”继而坦坦荡荡看着何汐,朗声道,“你好,我是钟谨。”
女孩紧接着说:“我是钟诺。”
钟谨说:“这是我妹。”
钟诺道:“这是我哥。”
两人齐声说:“盛濯是我们的哥哥。”
兄妹俩说话如同连珠炮一样,何汐被这宛如机器人的默契逗乐了,有些无奈地点头,好笑地学着他们的语气道:“你们好,我是何汐。我是盛组长的朋友,在这里暂住几天。”
妹妹钟诺抓住了睡衣的重点:“真的只是朋友吗?”
哥哥跟不上思路:“还能是什么?”
钟诺对何汐道:“不用不好意思,我们对同性恋没有偏见的。如果大哥哥找到了爱人,我们会很高兴的。”
钟谨看过来的眼神一下变了,两人一眼不眨地等着何汐答话。
如果是被成年人误会,何汐倒不觉得有什么,但两个半大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不由自主语塞了一秒,继而笑了笑:“不,只是朋友。”
既然是巡察长自己家的小朋友,只需要盛濯回来叮嘱几句,外面有人问,让兄妹俩帮忙圆个谎就行了。
钟诺:“哦。”
钟谨直来直去,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跟着妹妹:“哦。”
何汐抱着手臂,看着他俩动作熟练且一致地换鞋换衣放篮球,道:“你们每个周末都会回家吗?”
钟谨点头:“平时住校,周末回来。”
钟诺补充:“今晚有毒霾预警,韩老师让我们提前坐班车回来了。”
何汐脑中闪过幻研中心那位严肃果决的女教授和她身边怯怯的小研究员,道:“你们的老师是不是叫韩若若?”
两人一齐点头,钟谨道:“我们在幻研中心附校上学。”
钟诺:“韩老师是幻研中心的研究粒子物理学的研究员。”
钟谨面露敬仰和向往:“我也想研究旅幻门粒子物理学。”
钟诺眼中也浮现星星:“我也是。何汐哥哥,你认得韩老师,是她的同事吗?你也是研究粒子物理学的科学家吗?”
像两只闪着光的小怪兽,何汐笑意愈发深了,柔声打击兄妹俩:“抱歉,我不是。”
兄妹俩明显有点沮丧,拿着书包排着队进了书房,一人占了书桌一半,面对面摊开课本开始写作业。
何汐静悄悄地帮他们关好了房门。
盛濯回来的时候,何汐正在切菜,他的午饭是盛濯让服务中心送来的,晚饭本来是要等盛濯回家做,但巡察长今天下班的时间不准,盛濯家里没有零食,两个小朋友都饿了,排着队把脖子探进冰箱,一人拿一根胡萝卜可怜巴巴地啃。何汐看得有点揪心,终于磨磨蹭蹭进了厨房。
他一刀一刀切得专注,一根胡萝卜散落十几瓣,形状疏密相间错落有致,盛濯只看了一眼就一言难尽地挪开了目光,从他手里动作不重但不容分说地拿走了刀,迅速地洗了手:“我带了一些水果,你去和诺诺小谨吃水果吧。”
何汐看着自己的双手,神色略显黯然:“我干活确实有点笨。”
盛濯唰唰唰把七零八落的胡萝卜切成丝,声音平淡如水:“没切到手,很不错了。”顿了顿,罕见地多说了一句,“不过昨天我确实猜错了——你不可能是医生。”
何汐去让兄妹俩吃水果,没一会儿,自己又回了厨房。
对上盛濯询问的目光,他坦然道:“我来帮帮忙。”
盛濯:“是吗。”
何汐顿时疑心自己被看穿了,拿起一个鸡蛋慢慢地打,面不改色认真自白:“当然。”
他的确只是想看盛组长系着围裙的挺拔背影和那张过分俊俏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