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儿子尚还下落不明,总归是要想办法救人的,郭老夫人哪怕是面上觉得难堪,也只能放低了姿态,再次祈求道:“杏芳,现下只这一个法子了,梓岳与我的全部希望皆系与你一身,你与他毕竟夫妻这么些年,望你念着昔日的情分,救救他吧。”
听到夫妻情分几个字,姚杏芳眼底浮现出浓浓的嘲讽之意,嘴角不自觉扯出一个冷笑。
这十多年来,郭梓岳何曾把她当作过一位真正的妻子?外人只知她高攀郭家,不用过从前劳累辛苦的日子,但关起门来,郭梓岳是如何对她的……
她十余年的狼狈与满身伤痕累累,外人皆不可知。
婆母倒是知道些许,可那又如何?她嘴上总是说着好听的话,说是将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疼爱,每每郭梓岳对她动粗,还有那些禽兽举措,婆母就开始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到底是一个外姓人,怎比得上她的亲生骨肉?
见姚杏芳仍瑟缩在原地,不为所动,郭老夫人放软了语气,循循善诱道:“我知晓,他从前或许有些做得不合适的地方,但一切都是因为太爱重你的缘故。但娘跟你保证,待你这次出力帮忙救回了他,娘好好同他说说,让他不要再……那样对你了,你们好好过日子,行不行?你既有这样的本事,就该拿出来与人瞧一瞧。”
说着,沧桑的眼里还闪出泪花,叫人很难不为之动容。
“原来母亲觉得……他所作所为,是因为爱我?”姚杏芳从未听过这样的歪理,想起那个人来,只觉得无比恶心,捂着胸口就要吐出来。
当真是好笑,这样的爱重,有谁敢受?这身衣裳下密密麻麻的刺青似千万只虫蚁,在啃食她的身子,一寸一寸,她快被吃得所剩无几了。
被那人碰过的每一处肌肤都在发烫,烫的她人都有些晕厥,这股热力仿佛想以此灼烧他留下的痕迹,好难受……好难受……
郭老夫人见她脸色不对,赶忙从交椅上站起身,为她一下一下地捋着脊背。见她仍要吐,又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去倒了杯茶水,递到了姚杏芳手中。
等一杯浓茶灌下肚,才将姚杏芳胃里的恶心压了下去。看着杯底翻涌荡漾着的茶叶沫子,唇齿间的没留下多少茶香,只有浓浓的涩与苦,她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出,这杯茶,实在太苦了……
抬首正对上郭老夫人关切的视线,里头的情谊倒是不假,只是不知道有几许是为她,还是为等着被她救的儿子。姚杏芳摒弃了这些杂念,也不想再去探寻,只点头道:“我可以去为陈县令家诊治。”
治病没问题,只怕……婆母旁的愿望要落空了。
二人打定了主意,正要收拾药箱往县衙的方向去,门口突然传来了车马的动静,还不等二人向外张望,医馆里就闯进来许多官兵,气势骇人。
为首的是一仪表堂堂的年轻男子,正是那陈县令宠妾的弟弟,新上任的典吏。他身旁正站着早先来过的车夫,此刻躬着身子同他说道:“禀何典吏,这两位正是那郭郎中的老母与妻子,此前就是她们说郭郎中宿醉未归,至今不知所踪。”
何典吏今日本没有当差,而是去县衙看望了母亲与姐姐。
此前他姐姐突然染上疫病,母亲听闻此事,便前去照料。有了郭郎中的诊治,昨日何小妹便已好了许多,谁知到了晚间,何典吏母亲又起了热,昨夜郭郎中施针将情况稳了下来,众人皆以为不要紧了。
兴许是年纪大了,过了一夜,何典吏母亲上午又起了高热,情况危急比第一次更甚。派出去接人的车马迟了许久才归来,何典吏顾不得还在县令家里,当即勃然大怒,将那车夫狠狠责骂了一番。
何小妹听得郎中失踪的消息,又想起母亲是因为自己才染了疫病,一时间悲从中来,哭得几欲断肠。陈县令见美人落泪,心痛不已,立马拨了人手给何典吏,叫他来医馆处理这事。
“你们若有知道他行踪的,速速禀报给我,若是叫我发现有所隐瞒,我决不轻饶。”他横眉冷眼,睥睨着屋内三人。
医馆里一时静悄悄的,皆被他的气势所震慑。
缩在角落的木生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看到官兵腰侧佩挂的刀剑,直打哆嗦,上下牙齿碰撞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还是姚杏芳走出来,朝何典吏行过一礼,道:“县令大人是我们临江城的父母官,我们郭家小门小户的,想巴结还来不及,哪里敢故意隐瞒?实在是事发突然,我们也不清楚他昨夜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