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小五那张破嘴！”路挽脑壳疼得不行，“妈，真没事儿，您别瞎想。”
“没事儿你急啥？等我周六过去看看。”路妈语气斩钉截铁，连个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电话一挂，路挽还没消化完，直接转头跟覃果交代：“糖糖，我爸妈也特么知道了……还说这周放假要来！”
“啊？”覃果手一抖，手里的奶油直接挤歪了，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凌乱，“他们知道我不能生？”
“可能吧……”路挽挠了挠头，语气透着点不确定，“我没说，但估计伍小五那大嘴巴已经全盘托出了。”
覃果的眼圈红了：“那怎么办呀？我爸妈能包容，你爸妈还能没意见吗？”
路挽一把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拍她的后背：“你信我不？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覃果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就路挽妈那个大嗓门，真的不会怪我？
周六下午，路爸路妈准时现身，带着一箱水果和一摞书，气势汹汹地闯进路挽的工作室。
路爸个子高高的，一身沉稳的气质，戴着金丝眼镜，举止斯文，浑身上下都写着“沉迷物理，淡泊人间”八个字。路妈则完全是另一个画风，嗓门洪亮，眼神利索，进门就像上讲台，怀里还抱着一本厚厚的《人体解剖学》，仿佛随时要开课。
覃果忙着端茶，心跳快得像打鼓；路挽站一旁，表面镇定，实则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接电话。
刚把茶端上，路妈一抬头就直接开炮：“小覃，听说你去医院了？到底怎么回事？”
覃果手一抖，脸色刷地白了，低着头，嗫嚅着：“妈，我、我不能生……”
话音刚落，路妈的眉毛一挑，眼神凌厉：“不能生咋了？看给你委屈的，问一句还哭上了。”
“我没哭。”覃果死死咬住唇，可眼泪还是啪嗒啪嗒掉下来，声音又轻又委屈，“我、我怕……嫌我，你们不满意。”
“嫌你？谁敢嫌你？！路挽要是敢有什么意见，我给他俩大嘴巴子。”路妈一拍桌子，手里的《人体解剖学》顺势啪地往桌上一摔，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气势堪比教授点名，“坐下，我给你科普！”
“妈！”路挽急了，额角一跳，“您别吓她，她已经够难过了！”
“我吓啥了？”路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手上没停，迅速翻开书，手法娴熟地找到某一页图示，推到覃果面前：“你看啊，小覃，这叫输卵管堵塞，先天的，十个女人里能有一个，属于概率问题。”
覃果看着那张精准到毫厘的医学解剖图，整个人怔住了。
“……”
她眼角还含着泪呢，此刻却想笑，嘴角抽了抽。
路爸推了推眼镜，语气淡定，“生育本来就是生物概率问题，人体结构有缺陷很正常。你们年轻，不必焦虑。”
覃果一下没忍住，笑出来：“爸，您这安慰方式还挺硬核。”
“硬核啥啊，不就是那回事嘛？”路妈摆摆手，“我教文学的，看过多少悲情故事，小覃这点事还不够写三段开头的。”
路挽无奈抱头：“爸妈，你们这到底是来安慰人的，还是开讲座的？”
“一个意思！”路爸路妈异口同声。
覃果一边笑一边抹泪。
路妈翻着书，还在比划：“你看啊，这输卵管就跟水管似的，堵了，水流不过去，正常得很！”
覃果靠着路挽，笑得眼睛都弯了：“阿姨，您这水管理论太可爱了。”
“那可不，我教了几十年书，学生都说我讲得通俗易懂！”路妈理直气壮道，“再说了，小覃你这情况啊，十个女生里就有一个。概率问题，不丢人！”
“对。”路爸这时候才慢悠悠开口，声音低沉温和，“小覃，你别太自责。就从统计物理的角度来说，这种事属于自然波动。系统的初始条件不完全可控，每个人出生时携带的生理参数就有差异。”
“爸……能不能讲人话？”路挽头疼。
“我这已经很口语化了。”路爸推了推眼镜，坐下来说，“生育这件事，看似是生物问题，其实背后是个复杂系统的协同过程。涉及热力学、结构力学、生物化学，还有一点点概率论。”
覃果一脸茫然，但眼神还是亮了：“叔叔，那我是……系统参数异常？”
“可以这么说。”路爸点头，“但不是异常，更像是偏离中位数。比如一个系统本来运转得好好的，只是某个阀门先天缩口，导致部分功能减弱。那怎么办？要么换路径，要么就接受它。不是系统坏了，只是运行方式不同。”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覃果思考道。
路妈插嘴：“我跟你爸昨晚还真讨论来着。他说你这属于结构瓶颈，我说这叫命运主题。”
“她说的文学化。”路爸微微一笑，“但道理差不多。就像双缝干涉实验里，结果不可预测，你只能接受某些事发生了，而且并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
路挽无奈：“爸，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脑子都快要长出来了。”
路爸不疾不徐：“我讲的是接受不确定性。你们要明白，人生的初速度、加速度、动能……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但后面的轨迹，是你们俩一起选的。”
覃果愣了愣，轻声说：“爸，谢谢您，您这话让我心里好受多了。”
“你啊，别把‘不能生’当成失败。那不是你没尽力，是物理边界条件设在那里。”路爸站起身来，语气仍旧平稳，“但人类能做的，就是在边界里，重新构建幸福的方程。”
“我不听了！”路挽崩溃，“这哪是安慰人，这是学术暴击吧？”
路妈拍他了下脑袋：“不听也得听，你爸安慰起人来，比你个学渣靠谱多了。”
覃果笑得眼泪又出来了，心却一点点暖起来：“爸妈……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没怪我。”
“这倒霉孩子，怪你干嘛呀？”路妈啧了一声，“你要是我学生，就这脆弱的心态，我早把你挂在文学史里当反派教授批判了！”
“你妈那意思是，她疼你。”路爸轻轻笑了一下，“你们俩能走到一起，就已经击中了宇宙里无数随机中的一个最优解。”
“对呀，我跟你爸都研究过了。”路妈拍了拍她的手，“概率问题不怪个人，小覃你别挂着个脸，好好接受命运的安排吧。”
“我教文学这么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路妈接着说，“莎士比亚都写了那么多悲剧，生不出孩子算啥？你们感情好才是最重要的。”
“爸妈你们行了……”路挽都快哭笑不得了，“这是探亲还是科普？”
“都一样！”路妈一巴掌糊他后脑勺，“你记住了，小覃这么好一姑娘，你得对她好点，听着没？”
路妈又是一顿感慨：“我教的那些个学生，论文写得一塌糊涂都活得好好的，你比他们强多了。”
路爸点点头，语气平和却透着几分笃定：“那可不，没娃就没娃，关键是你们能把彼此照顾好。”说到这儿，他还一本正经地开了个玩笑，“现在你们年轻人，不都流行说‘我还是个宝宝’么？你俩呀，干脆互相当宝宝，谁也别嫌弃谁，就完事儿了！”
路宝宝&覃宝宝：“……”
临走前，路爸路妈把书放下，拍拍手，潇洒地转身离开，走得干脆利落，连个多余的叮嘱都没有，仿佛只是来串了个门。
覃果望着桌上的《人体解剖学》，顿时乐了，指着那本书打趣道：“路挽，你爸妈真行，安慰我都能弄得像实验报告似的，还送我们一本学术宝典。”
路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估计是我妈职业习惯犯了，去医学院顺手拿了本，就当教案送过来了。”
覃果轻轻叹了口气：“他们不怪我，我心里现在踏实多了。”
路挽看着她，眼神柔和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掌心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傻不傻，你又没做错事情，怪你干嘛？”
覃果轻轻靠在他肩上，声音有些闷闷的：“可我还是觉得……你有点亏似的。”
路挽低头看着她，语气温柔又笃定：“傻姑娘，感情里哪有什么亏欠？我们是在一起过日子，又不是在算账。你要是再矫情，我就骂你了啊。”
他轻轻将她揽入怀里，温暖的气息笼罩下来：“我妈给我们送书，意思也很明显……”
“不管未来怎么样，我们都还有很多东西可以一起学，一起经历。”
覃果心头一震，嘴角忍不住弯起，像是终于放下了一些心结，轻声道：“嗯，那我们慢慢学。”
路挽低头，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老婆……要是有不会的，你可得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