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蓦然定在原地,怔怔望着前面两个逆流走近的人影。
不敢确定,她眨眼,再眨眼。
视线不远处,江樾带着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太太徐徐走来。老太太穿着一件崭新棉袄,头发打了蜡,精神气十足。
少年曲腰恭敬姿态和老太太说话,眉眼带笑。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老太太脸上也挤满笑容。
“诶,我孙女就在那——”
陈金花看到熟悉身影,热情指认。
江樾直腰抬头,笑容蓦然凝固。
他发誓,他不知道这是徐晚意的奶奶。
徐晚意连忙定神,绕过三五个学生快步走过去,面不改色,“奶奶。”
陈金花笑弯眼拍江樾的肩膀,解释:“刚刚我找不到你教室在哪,是这位同学好心带我过来。”
徐晚意下意识抬眸。后者呆滞朝她眼神示意,似乎在告诉她,他真的不知道。
······
十分钟前,江樾和陈逸鸣离开教室。
见江樾板着脸心情不是很好,陈逸鸣搂过江樾的肩膀,“怎么?这次也没人给你开家长会?”
江樾无情将手甩开,取下红色围巾塞进挎包带间,一脸不耐:“滚。”
本来就因为这个事有点烦,陈逸鸣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逸鸣笑着贴上去,热切眨眼看向江樾:“哎呀这算什么事儿,我巴不得啊。你自己家那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我去给你开,你叫我一声爸爸。”
人在无语情况下会笑出声。江樾气笑,“需要我谢谢你不。”
陈逸鸣一本正经说着令人欠揍的话:“谢谢就不用了,可以叫声爸爸。”
江樾立刻止步,微眯眼,咬牙喊大名:“陈,逸,鸣。”
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酝酿,陈逸鸣意识到不对劲,干笑两声跑远,“我去前面等你,说好今天要去台球室玩儿啊。”
“你给我等着——”
转眼间,两个少年在狭窄走廊玩起你追我赶的游戏。陈逸鸣在前绕过一个又一个学生家长,江樾紧随其后。
“让让——”
“让让——”
陈逸鸣健步如飞,速度无法放缓差点撞到一个老人,好在他及时绕开。
前行道路水泄不通,江樾逐渐放缓速度,侧身绕过路人。待走廊空出一定空间后,他准备加速逮住前面正在朝他做鬼脸的人。
“陈逸鸣你——”
“同学。”
有人拍江樾的胳膊,打断了他的话。
“你围巾掉了。”
江樾垂眸,头发半白的老太太站在身侧。他愣怔,视线再往下,原本塞在挎包带间的围巾摊在地上。
他曲下腰,老太太却先一步捡起,拍净灰尘递给他。
江樾接过,礼貌回答:“谢谢。”
“同学,请问高三十二班在哪里啊?”
江樾抬眸看站在走廊尽头等他的人,歪唇一笑,无声吐出一个字。随后曲下腰,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婆婆我带你去吧。”
陈逸鸣一头雾水,目送江樾和老太太逐渐走远。
······
老太太微眯眼,盯着少年手中的红色围巾,“你这围巾挺好看的,是自己织的吧?”
江樾看了眼,弯起唇角:“对,我妈给我织的。”
老太太抬头打量身前的少年,语重心长,“那你妈妈应该很爱你。”
少年愣怔没说话,继续往前走,等待老太太接下来的话。
“因为织东西是一个很繁琐的过程,只有真的爱一个人,才会愿意花时间亲手织一条围巾。”老太太摸围巾花纹,“更何况是这种复杂的钩针。”
陈金花觉得围巾花纹似曾相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笑了笑继续说:“我最近也在给我孙女织围巾,一个星期了都还没织好。人老了眼睛看不清,要是以前一个星期我能织两条。”
江樾弯唇,“没有啊,您看着又不老。”
老太太欣慰笑,语调悠长:“你看我这头发都多白了。人上了年纪说不定哪天就走了。你以为做好了准备,但那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才不会给你预告嘞。”
想起老伴早年离世,陈金花感慨:“你们还年轻,想做什么来得及,不要等到老了才后悔,那个时候才是来不及咯。”
江樾沉吟思忖,认真消化老太太的话,“那您有什么后悔或者想做的事情吗?”
老太太牵强笑了下,“哪有什么后悔不后悔,我这都过了大半辈子了,算是快走到头咯。”话音一转,“硬要说的话,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活到孙女出嫁的那天。”
她想亲眼见证孙女拥有幸福,拥有圆满的家庭,不再孤苦伶仃。就算她不在了,也有人陪着孙女。那样她才会真的放心离开。
氛围莫名有些沉重,江樾笑着缓和:“那肯定会的。看来你很爱你的孙女。”
陈金花笑容柔和,“是啊。也只有我爱她了。”
陈金花戛然而止,眼睛一亮,伸手指前面,“在那,我孙女就在那。”
江樾抬眸,笑容倏地凝固。
不远处,女孩穿着校服,马尾辫绑在脑后,安静站在那。
“我孙女叫徐晚意。”陈金花偏头问他,“你叫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