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仍是一片暗沉,星辰掩去光芒,只有东边有一两点亮色。娟儿拉紧衣服,虽已到春末,早晚仍有些冷。娟儿走近听雨阁时,屋里亮着灯,娟儿还在想是何人来的这么早,进屋一看竟是谢娘。娟儿放下灯,满眼惊愕:“姑娘,你不是被娘娘禁足了?怎么在这?”“娘娘让我反省,我已经反省过了,可听雨阁的事也不能落下啊?”谢娘头也不抬,只在那整理文书。娟儿拿着食盒叹气,她是真不怕被人发现了!
大概是运气不佳,谢娘溜出来不到一个时辰,便被发现。季陵本想趁着谢娘“禁足”期间叫她好好休养,没想到到了坤宁殿却没找到人,季陵找借口说忽然想起御药院有急事掩盖过去,转头到听雨阁找人。谢娘果然拿着文书教娟儿和彩雀绘制微缩舆图,暗室里小乙和莹儿则在刻画舆图。季陵没好气的放下医药箱,朗声道:“曹大姑娘!你可真是季某见过最难处置的病人!”谢娘讪笑:“我可比张娘子好说话多了!”“张娘子是听不懂医理,你是听明白了还明知故犯!”季陵撩起衣袖,又示意娟儿解开谢娘手上护着手腕和手肘的护夹。谢娘装作乖巧模样,又笑问道:“听说官家拨了钱,要购买药材收治伤兵,如何了?”“听说范雍大人都把周边府库掏空了,现在还行,若是再来一趟,馏酒、金疮药、纱布都供应不上!”季陵随口一说,又严肃嘱咐:“这段时间不可再苦熬!好好休养!”谢娘用力点头,却又想着不知刘宜孙的事到底怎样?
晏府一处僻静院落的砖墙上已生了青苔,杂草丛生,屋外还有些灰尘。文彦博来时亦身着低调的旧布衫,只是腰带上扣的锦带看着有些沉,他敲门三下,又朗声道:“是我,宜孙。”梁元生这才开了门,屋里也没烧炉子,尽力减少存在的痕迹。因为连日的盘问,刘宜孙看着有些憔悴,文彦博心中有那么一丝触动,却又将心绪迅速压下。梁元生和刘宜孙皆先向文彦博行礼,文彦博笑道:“二位的伤可好些了?”刘宜孙又拱手行礼:“好些了,文大人……”文彦博轻轻抬手止住刘宜孙的话头,叹道:“某虽有你的证词和证物,可单这些却不足以结案,想要揪住背后之人,总得他们自己先露出破绽……宜孙,你可想好了?”刘宜孙已大概明白了文彦博的意思,十分郑重又行一礼:“文大人尽管吩咐!”
见刘宜孙果然同预料中一样答应,文彦博也轻松许多,又道:“这两日你便搬离晏府,对外宣称晏相不愿卷入麻烦,你求助无门。禁军中也会有两个武功上佳之人在你附近守着,其余人会在城南新桥附近的宅院埋伏。剩下的,便全看你了。”这便又要踏入险境,刘宜孙迟疑片刻,这一路被人追杀,他并非十分相信文彦博,可要为父伸冤却也没有别的路。若这就是忠孝两全之道,他甘愿赴死。刘宜孙便下意识的按上心口那片护甲,那是父亲给他的遗物,刘宜孙郑重答:“刘某定会将人引到那里,还望文大人给家父一个清白!”
当夜刘宜孙和梁元生就离开了晏府,只富弼过去看了一眼,赠他一瓶药酒。晏殊站在长廊下,握紧衣袖,他忽然想起一句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街上倒是热闹,宫中给安寿公主办百日宴,购买许多零碎的小玩意,宫外便也开始卖类似的小玩具,说什么有公主的灵气云云。刘宜孙对这样的热闹毫无感觉,一闭眼,眼前的只有三川口血流成河。梁元生拉了下刘宜孙的衣袖:“去我干娘那里,好歹有个落脚之处。”刘宜孙轻轻点头,如此便不得不再将张丽华和清风楼引入危险之中。
三月初九,安寿公主的百日宴,天色看着阴沉沉的,宫中人来人往。谢娘是没什么兴趣参加这种宴席,留在听雨阁做舆图,又托周惟恭趁机去将收集的十斤蛋壳去烧成石灰,再购置三十斤胡麻油备用。谢娘猜这个方案大概朝中根本没几个人同意,但利用□□可以从某种角度弥补宋军缺少骑兵的缺点,等有了结果,最好能找到机会说服今上,让他同意这个方案。谢娘想着,却见听雨阁附近跑来一个小萝卜头,是福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