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平静的状态最开始出现裂缝的时候是陈朝昭问他要不要一切去北海道滑雪,他下意识地拒绝。他是喜欢二世谷的雪场的,但像是刻意逃避一样,他这几年都没有再去过一次日本。
但一旦裂缝被撕开了,像是无法抵抗的命运流转,他坐在办公室里,点开了一封和平时别无二致的工作邮件。
外派东京三个月。
“我觉得我胜任不了,要不你还是找别人吧。”陆时站在露台上抽着烟,有些无奈地跟自己的上司说道。
“怎么会,你之前不是一直在日本做线上的吗?”对方抽了口烟,有些不解地看着陆时,“还能有人比你更适合去吗?”
“私人原因。”陆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不要临阵脱逃啊Lewis。”上司也笑了起来,似乎对他这个原因不感兴趣,“我一直很认可你的工作能力,相信你这次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没有协商的余地,这次的项目是一个错过就再也没有的机会,就算他和这个上司私交甚好,他也需要这个项目作为背书来再向上升职。
从京都离开的第四年,他再次踏上了飞往日本的航班。
他安慰自己这次只是一个短期的外派,只是需要换一个地方工作,再次捡起有些生疏的日语,他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如果没有对那里不自觉的期待和惶恐,他又为什么要安慰自己。
走之前的那个晚上,他还是从柜子上取下了那个盒子,拿出了那个全是沈觉的相册本,但他没有打开,只是擦去了上面的一些浮灰,然后把扣子扣好放进了行李箱。
“陪我再去一次东京吧。”他盯着行李箱自言自语道。
落地的时候那种恐慌感散了大半,从机场到公寓的路上陆时感觉到自己的心异常的平静,就算这里的大街小巷都有他的记忆散布,他也只当是闪回的人生切片。
人总还是要向前看的。
其实这个外派的工作比在纽约清闲得多,他有大把的时间去消遣,他甚至冒出了要不要回去京都看看的念头,可他还是退却了,如果伤疤已经不是伤疤,摸上去就不会痛了,他还是怕。
怕在某个街头又像曾经无数次那样把陌生人认成了沈觉,怕他好不容易消磨的期待又要重燃一遍然后灼伤自己的内心。
故地重游于他而言不过是刻舟求剑。
东京的冬天比纽约温和多了,没有过分刺骨的寒风,天气预报说今年可能会有一场大雪。陆时看着一旁的电视,手机突然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是John,他俩先是客套了一会,聊聊一些有的没的,直到John在电话那头突然开口问道“你在那边怎么样?”,他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却又透露着一股龃龉。
“都过去多少年了你怎么比我还紧张?”陆时笑了笑,“放心吧我没事。”
“看你一直恋情不顺以为你还活在四年前呢。”John听到陆时笑了,于是也开起了玩笑,“在纽约date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死气沉沉地吃个饭都把别人吓跑了。”
“得了吧,你打电话来不会是为了嘲讽我吧?”陆时听到John这么说也觉得有些好笑,他确实有尝试过再去约会,但总觉得是有点力不从心,也许是工作实在是太忙他分不出来一点心思给感情。
“我是来告诉你个好消息的,我和Victoria下周准备来东京过圣诞节呢。”John的声音变得雀跃,“你的请我吃饭啊。”
“这算什么好消息?你的意思是我既要在这个伤心地给你俩当电灯泡,还要贴钱请你吃饭?”陆时笑道,“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要。”
“哎呀,省省吧你。”John回复道,“你都当了我俩电灯泡快五年了,早该习惯了。再说了,见到我不开心吗?”
“开心,行了吧,我订米其林招待你俩够可以了吧。机票信息发我,我回头去接你们。”陆时边说着边看了眼日历,这么快就要到圣诞了,圣诞过了,又是新的一年了。
他还是第一次在东京过圣诞节,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开始抱有一种隐秘的期待,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他说不清楚,目光停留在日历平安夜的那天,一定是个能和朋友一起度过的轻松周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