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点了点头,“还是主子您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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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巳节的花会刚刚结束,按常理,阁里该冷清才是,但这天的落英阁却格外热闹。春棠穿过垂花门时,听到后院里传来一阵阵喧闹声,忍不住停下脚步,凑了过去。
“快瞧!东厢楼来了位活神仙似的郎君!”廊下传来一阵急促的珠钗脆响,穿杏子红襦裙的妓子提着裙裾跑过,鬓边新戴的芍药花都歪了。
廊柱后打络子的绿衣婢女嗤笑:“再俊还能俊过今春童子科的榜首?听闻那位小郎君簪花游街时,香囊帕子砸得连马头都瞧不见了。”
“这可是两码事!”红襦裙女子扶正芍药,眼底闪着碎星般的光,“童子科那位面若好女、是瑶台雪,这位却是昆山玉——要我说,倒有几分咱‘宣朝第一俊’吴将军当年阵前金甲映日的英气。”
春棠顿了顿,想起半月前在茶房听娘子们嚼舌根,宣抚使吴赫出征时,身披银甲、横枪立马,眉峰如刃,俊得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她忍不住探出头去,只见东厢楼的方向人头攒动,姑娘们争先恐后地偷偷溜过去,想要一睹那位少年郎的风采。她们的裙摆轻轻摆动,发髻上的珠钗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春棠只觉得有些晃眼,同时又止不住的想:那少年郎,可比薛桧之好看?
红姑站在人群前,脸上带着无奈的神情,呵斥道:“都别挤了,小心惊扰了客人!”
然而,姑娘们的热情丝毫未减,依然你推我搡地往前挤。无奈之下,红姑只得派了护院拦住众人,这才将姑娘们拦在了雅阁之外。终于,雅阁内传来一阵轻笑,少年郎的声音温和而清朗,“诸位娘子不必如此,我在这里很好。”
姑娘们这才渐渐安静下来,但眼中依然满是期待。春棠站在远处,望着那扇紧闭的雅阁门,只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她皱了皱眉,试图在记忆中搜寻,但终究还是没有想起。她叹了口气,决定不再纠结,转身继续向后厨走去。
刚走进后厨,鼻尖忽地掠过一丝苦味,春棠下意识得寻找味道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陌生的厨娘正忙碌着。
“老历,那是谁啊?”春棠忍不住问身旁的厨子。
老历停下了手中的活,顺着春棠的目光望去,低声应道:“那是东厢楼贵客自带的厨娘。”
“自家的厨娘?”春棠有些惊讶,她还是头一回见有客人带厨娘来的。
“说是她家少爷口味刁钻,吃不惯外面的东西,得府里的厨子亲自来做。”老历撇了撇嘴,继续低头切菜。
春棠闻言,不由得多看了那厨娘几眼,只见她手法娴熟地处理着食材,不时还抬头望向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春棠心中微微一动,只觉得这厨娘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直到她看见那厨娘小心翼翼地将一些粉末倒入羹汤之中,又拿起一旁的米酒,缓缓浇了上去,才恍然大悟。她趁着厨娘不注意,假装不经意地走过去,拿起装着那些粉的小罐子,轻轻嗅了嗅,一股独特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是马钱子研磨成的粉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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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棠心中一动,突然想起阿娘曾经说过的话:“马钱子混着米酒,便是阎罗的请帖。”
那是她幼时在云垠村时,阿娘翻来覆去念给她听的《颐生录》中的内容。因村中无学堂,阿娘也只得从北方逃难时带来的书,因怕她嘴馋吃坏肚子,便将书中那些重要的禁忌反复叮嘱,一来二去,她也就记紧了。
难道说这厨娘想下毒害人?
春棠直接戳破,而是将罐子默默放回原处,若无其事地说道:“这羹汤的做法挺特别呀,是您亲自研制的嘛?”
那厨娘被春棠的问话吓了一跳,警惕地瞪了她一眼,“与你有何干系,去去,别扰了我干活。”
春棠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但却又不敢声张。这厨娘毕竟是贵客自带的,其中说不定有什么复杂隐情和恩怨,自己还是别掺和的好。
可转念一想,这羹汤若是给人喝了,只怕会闹出人命,自己还没攒够钱呢,这落英阁被封了怎么办?若直接去找红姑,自己也对食理一知半解,搞错了怕是不止挨一顿打的事。
犹豫了一下,春棠决定偷偷跟原本送吃食的小厮说,由她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