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白雪霁也是这般在窗外,听到李家的痛呼声,却被告知这是在“治病”。那时她兴冲冲地去找薛绘之,告诉他,娘亲的病有救了,村里来了个大师,治好了疯疯癫癫的李婶,现在要来治她的娘亲。
薛绘之听闻却皱了眉,问这大师是如何治病的,用的可是草药和针灸?
白雪霁摇摇头,一脸崇拜,“大师就是大师,比大夫还厉害些,用念咒、烧符等方法来驱除邪气。”
薛绘之脸色变得凝重,“只怕那道士,并非善类,别信他。”
“为何?”她不解,她看过那道士治病,很是灵验。
薛绘之耐心解释道:“若是你娘亲生了病,自然要找大夫,若是中了邪,才需请道士。但你刚才说,那道士给你娘亲看病时,既没“望闻问切”,也没问生辰八字,这说明他既不会看病,也不懂驱邪。我看,这人怕是来招摇撞骗的,你回去后,让你爹娘提个心眼。”
白雪霁听完,沉思了会,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又想到村里娘子喝符水时,道士便贴心地替她们“擦干净”,他望着娘亲的视线与村中说下流话的大人无异,便也存了几分疑心。
如今,她一想到这,又听得房内窸窸窣窣的声响,心中一凛,伸手猛地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廖康已经褪去了一身道袍,只剩亵衣,翻身骑在自家娘亲身上,粗粝的手掌死死捂住她的口鼻!
“娘——!”白雪霁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抄起门边锈迹斑斑的镰刀就扑了上去。刀刃砍进道士肩胛时,见血了。
道士痛嚎着滚下床,白娘子剧烈咳嗽着撑起身子,衣襟被扯得散乱,脖颈上赫然一道淤紫的掐痕。白雪霁扑过去,紧紧攥住娘亲冰凉的手。
这时,身后传来木棍破空之声。原来是那道士终于发现了这小小的人儿。白娘子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女儿扯进怀里。
“咔嚓”一声闷响,碗口粗的棍子重重砸在卢心素的脊背上。白雪霁仿佛听见骨头断裂的脆响,如同冬日冰面被踩碎一样。
月光映出道士扭曲的脸:“晦气!老子不过想借她点阳气驱邪……”他啐了口沫,踉跄着推门逃走。
乌鸦被惊得扑棱棱从屋檐下逃离,几片黑羽抖落。卢心素伏在白雪霁身上,嘴角淌出血丝,还勉强朝她笑:“别怕,娘在呢……”
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从枕下摸出小布包,里头是攒下的碎银和一根白玉回纹直簪:“雪儿,你拿着,走,离开云垠村……去城里读书识字,世道艰难,可女子、女子在这年头,也只有读书识字,才可能、有出头之日……山里头啊,是要吞噬一切的……有机会,找找,卢家的人……若寻不到,我儿聪慧,也定能给自己谋条出路……可惜,娘,娘没法子陪你了……”
白雪霁颤抖着抱住娘亲,直至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又渐渐消散。她哆嗦着摸向娘亲的脸,指尖触到的是一片湿冷,她哽咽着说道,“娘?娘你说话啊!雪儿还在听呢!”
白雪霁不死心,又将手凑到白娘子鼻端。
没有气息拂动。
白雪霁抱着冰冷的娘亲,呆呆地坐了半晌,直至夜色一点点地淡去,她才用被子盖住娘亲的身体,收好小布包,转身出去,轻轻合上了门。
天色微明,照着她的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眸中,戾气翻涌。
她要找到那道士——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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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为招待道士,在村东庙中给他布置了一间厢房。白雪霁知道,他定在那里。
她一路疾走,很快便到了村东庙。厢房窗户上糊的纸泛黄,她凑上去,戳出一个窟窿,眯起一只眼,往里偷看:屋里,道士敞着衣襟,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身侧酒壶歪倒。
白雪霁咬了咬唇,悄悄推了窗,窗轴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吱呀”一声,白雪霁的心也跟着提起。
榻上的人翻了个身,面对着她侧卧,月光照亮他肥腻腻的半边脸,暧昧地低喃:“小浪蹄子,又来啦……”
他眯缝着眼,只当是哪个相好的村妇。白雪霁瞧准时机,翻过窗,举起镰刀狠狠朝榻上人脖颈砍去。
风声呼啸,那道士却猛地睁眼,伸手架住了刀刃,一脚踹出,将她踢倒在地。
“妈的,又是你这小贱人!”他骂了一声,跳下榻,伸手揪住白雪霁的头发,将她脑袋往地上撞。
白雪霁几乎能听见颅骨震动的声音,她眼前阵阵发黑,却还死死攥着镰刀。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猛扑进来,廖康猝不及防,后脑勺挨了重重一击。
趁这空隙,白雪霁挣脱出来,大口喘息,定眼一看,来人竟然是薛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