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夕捂着额头,依旧一幅神游天外的样子,问道:“郡主不喜欢世子了吗?”
秦惊鹤勾起唇角,抬手摘下枝头一朵开得正艳的垂丝海棠,转身将花别进怀夕的发中,她笑得夺人心魄:“是啊,不喜欢了。”
“郡主是从什么时候想通不再喜欢世子的?”
“这个嘛,”秦惊鹤顿了顿,“今早?”
“郡主!”
“好了好了,不说他了,怀夕,陪我赏会花吧。”郡主的眼神是那样的澄澈干净,怀夕不疑有他,点点头。
秦惊鹤垂下浓密眼睫,何时开始的?大抵是去年及笄礼,他明知她有多么期待他的礼物与道贺,却依然选择视若无睹的那天开始,她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好没意思。
当初在宴会上看见他时,少年意气风发又丰神俊朗,一眼惊艳,随后接触,他却是个爱笑爱闹的性子,潇洒恣意,浑身都是焰火般热烈的气息,笑起来脸上有酒窝,彼时的她孤身在宫中,虽有太后照料,仍然挣扎于失去母亲的痛楚,而他陪伴她,还带着她玩耍,秦惊鹤不自不觉中一再沦陷。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知从何时起,他对她的笑容里充满了恭敬与疏远,跟其他人一样。
她努力靠近他,他一再推回,不允许她踏进一步。
那么好吧,毕竟她也及笄了,不可能一辈子吊在他身上,至于议亲的事,秦惊鹤是当真的,哪怕不是真的,祝朗行也会议亲,并无区别,所以过往种种,她决定当成年少的糊涂事一笔勾销掉,说到底,祝朗行除了不答应她任何事外,他的确是个很称职的年少玩伴。
她努力了那么多年,想让两人的关系再进一步,而他也一如既往地后退,无论她多么努力,两人之间始终被那层名为“玩伴”的高墙隔开,这些年来,她竭力欲打破这堵墙,他站在那头冷眼旁观,好似在看她的笑话。
再炙热的真心,得不到丝毫回应,亦会随着岁月冷却。她可是当今陛下亲封的永乐郡主,权势,财富,她都有,她是天底下顶顶尊贵之人,他竟敢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真是狂妄至极,秦惊鹤摘下一朵娇艳的花,勾唇一笑,不过是个不识趣的男子罢了,怎值得她费心费力。
她不要祝朗行了。
两人赏了会花,宫人来报杜若回来了,秦惊鹤让她过来,不一会儿,杜若出现在怀夕面前。
比之稳重内敛的怀夕,杜若却是个古灵精怪的,她嬉皮笑脸地上前问安,不等秦惊鹤询问,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听得怀夕屡屡去看自家郡主的脸色。
秦惊鹤无甚反应,挑了挑眉:“依你所言,定远侯府的下人暗地里对本郡主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呐。”
杜若仿佛瞅不见怀夕的眼色似的,诚恳道:“我把请柬交给管事后就在府里闲逛,那些话是我无意中听到的,绝对是下人们的真心话。”
怀夕无声叹气,下人说的话,有时最能反映主人的心思,看样子,又要惹郡主难过了,她抬眼觑着郡主。
秦惊鹤安静了会儿,在越来越紧张的怀夕与茫然的杜若两人的目光中平淡道:“也罢,就当是最后一回吧。”
说完,扭头兀自赏花去了,留下疑惑的杜若与松了一口气的怀夕。
“怀夕,郡主这是什么意思?”怀夕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额头,犹豫了一下,终究把郡主的话告诉了她。
杜若登时黑了脸:“这么说,我不必再忍受侯府那一群不知尊卑的玩意儿了?”
郡主都不要定远侯世子了,她说得没毛病,怀夕点头。
杜若懊恼不已:“亏了亏了,早知道我那时便上去给他们教训,白白忍下这一通,真真可恶。”
怀夕略感无语,但转念忆及杜若从小便随太后寻来的师傅练武,时至今日早已武艺高强的背景,也释然了,关于杜若,只有郡主不知道,她本就是太后为郡主培养的死士。
怀夕不轻不重地训了她一句:“鲁莽。”
杜若不以为然之余格外亢奋:“太好了,郡主终于想通了,我再也不用当缩头乌龟了。”
瞧她一幅摩拳擦掌的恣态,怀夕警惕起来:“你不许胡来,不可以去向侯府寻仇,世子也不行。”
杜若立刻泄气,瘪了瘪嘴:“真不行?”
“绝对不行。”
得到明确拒绝的杜若拉着个脸,仿佛挨了罚似的无精打采,怀夕刚想安慰几句,秦惊鹤冲杜若招了招手:“杜若,快来我这。”
听见呼唤的杜若跟小狗一般巴巴地凑上前,怀夕简直能看见杜若在欢快地摇着尾巴:“郡主我来了。”
怀夕抿了抿唇,将欲脱口而出的话语压回:虽然不能寻仇,但使绊子什么的不能免,郡主豁达大度不计较,她却咽不下这口气。
一直以来,两人都坚持着共同的准则,郡主欢喜,她们便欢喜。
从当年郡主将她们从牙婆手里买下时,便是如此。
是了,她们是郡主七岁时外出游玩救下的孤女,彼时她跟杜若因牙婆的痛打与多次倒卖变得瘦骨嶙峋,杜若还生着病,本以为一生就此结束,才七岁的郡主买下了她们,没有郡主,怀夕无法想象自己跟杜若该如何度过那个严冬。
她们的郡主就该活得高傲尊贵,受万人瞩目,一个定远侯世子,握着郡主的真心,处处刺伤她,这叫她们如何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