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叶澄正是跟随父母回去后，听到他们关于薄叶月的讨论。薄叶千林对川城桂子说薄叶月不足以威胁到他的地位，这个孩子是被当做妓子养大的，早已丧失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和分量，尽管看似有一些棱角，实则只是惊惧之下所求自保罢了。他担不起整个薄叶家的分量，家里知情的长辈也不会允许有过那种经历的薄叶月继承林间组。

川城桂子犹豫道：“但是家主他很喜欢那个孩子，在桌上，也许诺了林间组的少主之位……”

薄叶千林却笑着说：“桂子呀，难道你没有发现，林间他看那个孩子的眼神，和看当年的杏子是一样的么？”

川城桂子惊呼惊呼一声，随即立刻捂住了嘴巴，薄叶千林挑动桌上摇晃的烛火，弯起眼尾。

“只是他自己没发现罢了……或者说，发现了却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认，所以才妄图扮个好父亲。薄叶月是他认回来的孩子，他是林间组的组长，那薄叶月自然是少主了，这没什么好在意的。他在愧疚之下要做慈父，要把好的东西都留给自己的儿子，那或许会威胁到澄。”

“可如果他认识到了呢？假使有一天，他无法躲避地正视了自己的心意，把那个孩子视作自己的‘女人’，他还舍得让他成为薄叶家的家主、林间组的组长吗？这样高的位置，将经历多少风雨啊……”

川城桂子说：“你、那我们要怎样让他正视自己的心意呢？”

薄叶千林含笑拍了拍她的脸颊，低声絮语：“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林间和杏子第一次滚上床，是因为我将下了药的茶水……”

已经打完招呼回房，中途折返回来想再问问薄叶月的事的薄叶澄在父母房前停下脚步，意外窥探到了家族中此等惊天秘闻。他既不知大伯父与已逝姑姑的恋情，也不知薄叶月竟是他们的孩子，更没想到薄叶月在大和家遭受的对待、以及大伯父对幼子竟抱有这种心思！

他痴痴地站在原地，脑中是很震撼的，同时心中有一把火在燃烧。他并不知道这把火为何燃起，但它烧得他心头滚烫，五脏六腑齐齐干渴，他忍不住快步离开，接着双脚有自我意识般走出房门，向着深夜鬼影般的重重竹海走去。

走着走着，他大步奔跑起来，那把火烧出的热气从他口中呼出，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当他熟练地翻过石墙，进入薄叶月房中，他明白自己是想要见到薄叶月。

而薄叶月仿佛很镇定地望着他：“你是什么意思？”

薄叶澄却发现他的瞳孔在微微颤抖。

薄叶澄忽然不忍心告诉他了，亲生父亲对自己抱有那种念头——假使他是大伯父，发现另一个男人深夜在自己心爱的人卧房内，只怕并不会心疼，反而会暴跳如雷吧。因为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不可理喻的独占欲。

“我今天在你洗澡的时候闯进来，他不过也只扇了我两巴掌，不痛不痒。”

薄叶澄改口，其实心里想的是那会儿光天化日，马上就要用晚宴，薄叶林间知道他没那个意思，自然不会多生气。

可现在嘛……

他的视线一遍遍掠过薄叶月的脸庞，心里燃烧的火焰越接近他，就越熄灭，仿佛被月光浇凉了一般。他亲切地靠近薄叶月，感受到舒适，但他也明白自己暂时不能做什么。

肩上的刀口还在作痛，薄叶月不会就范的。

他说：“再说我只是想和你睡一觉。”

薄叶月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下意识往后挪了挪：“你说什么？”

薄叶澄扬起眉毛：“睡觉啊！我又没有过同龄的兄弟姐妹，你是我的堂兄，我想跟你亲近一些。我们一起睡一个晚上不行吗？”

薄叶月缓缓回神，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一时有些失语。因为不正常的成长经历，他对待男人的态度，和正常男人面对男人的态度是不一样的。也正是认识到了这种区别，他才如此痛恨自己脏污的过去，也幻想过如果不是大和雄川，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接受水无灯的邀请，和他做朋友，而不是成为阴暗的窥伺者。

正常的堂兄弟么……

薄叶澄的眉眼和他也有三分相似，只是更英朗，在月色下显得活泼。他毕竟也才成年不久，薄叶月认为他只是孩子，不同于真正的男人，况且，面对水无灯那样真正的男人他也想要抱有一视同仁的态度，不能草木皆兵。他也想要有同龄的朋友，能够正常社交，与人勾肩搭背。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因为下午的事。但是你已经刺了我一刀，我们不能就此扯平吗？我深夜过来就是为了求你原谅，否则我再也没脸来找你玩，我是跑来的，肩膀好痛。哥哥，求求你。”

他言辞恳切，又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薄叶月没有经历过这个，沉默很久之后，才掀开自己的棉被。

低声说：“你进来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