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灯:“那就取个名字吧!”
薄叶月:“但是我不会取名字。”
水无灯笑着说:“我帮你取一个吧,怎么样?我可是取名高手。”
薄叶月看着他的笑脸,微怔。毫无保留的善意扑面而来,就像掠过车窗的阳光一样耀眼,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里的冰激凌,奶油挤出来,滴到了他的裤子上。
他说:“好。”
水无灯:“我想想......它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薄叶月:“女孩子。”
水无灯:“那就叫玉子吧?”
薄叶月:“......玉子烧?”
水无灯:“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觉得很可爱吗?你喜欢玉子烧?那我们下次可以一起去吃!”
薄叶月终于笑起来,青雾似的眉毛舒展,色泽浅淡的眼珠望着水无灯,唇角在阳光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是一个凹陷的梨涡。
他捧场地说:“那就叫玉子吧。”
并没有回应水无灯下次一起吃玉子烧的话。
但水无灯仍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满足,他天然有种极精准的直觉,现在这个直觉告诉他,后座上这个少年的笑容是来之不易的珍贵物品,也许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几个人能得到。
他将薄叶月送回家,车停在大和家的门口,摇下车窗,探出身体说。
“我有时候会在明湖公园拉小提琴,下午或者傍晚,你想的话可以来看!”
薄叶月点了下头,水无灯拉上车窗,开着车走了。
在车上的时候,水无灯提出过交换手机号码,薄叶月拒绝了。最后这句话为他们再次见面留下了机会,可以看出,对方是想和薄叶月交朋友的。
但是对于薄叶月来说,水无灯的光环太灼目。对方是水无家“带来福运的孩子”,是去国外念过大学的人,他集爱、自由和知识于一身。越靠得近,越能显出薄叶月的不堪。
他不过是个被囚于一隅,存在价值仅仅是出卖身体,作为复仇工具活下去的可怜虫。
现在更是个手染鲜血的刽子手。
他不配和水无灯做朋友,却又渴望靠近他,汲取他灿烂人生的光辉温暖自己。
在数天的挣扎中,“明湖公园”几个字翻来覆去地出现在薄叶月的脑海里,最后促使他下了一个决定。
他准备好帽子、口罩,以及宽大的外套,全副武装后前往明湖公园,低调地混迹在午后散步的人流中,仿佛一道黑色的影子。
幸运的是,第一天来这里,就碰上了在湖边拉琴的水无灯。
秋日,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水无灯穿着休闲西装,短发柔顺地贴在鬓角,他身姿笔挺,琴身搭在左肩上,向着左侧偏头。阳光同时落在他微微翘起的鼻尖和琴身上,随着琴弓的弹动,流畅优美的音符倾泻而出,和在他身上、琴上跳跃的金色阳光共舞。
水无灯俊秀的脸上神情那样放松,眼皮合拢,几乎像是睡着了。
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琴,却一点也不紧张,阳光和湖水都偏爱他,将最美丽的光折射在他挥舞琴弓的手指。在公园散步的人也为他喝彩,薄叶月站在人群中,过于静默的反应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其实他已经看呆了。
——他呆住了,看痴了,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不是为了水无灯,而是为了自己悲惨的人生,可等这阵强烈的冲动退去,他逐渐感受到温暖自眼前这幅如此美好的画面传递过来,让他生出贪恋。
我大概以后都会来看他拉琴的。薄叶月想。
实际上,他确实也这么做了。一天,两天,三天,水无灯好像有无穷无尽的空闲,总之,他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那里。这养出了薄叶月的胃口,他总是站在最密集的人群中,或者大树下的阴影里窥视着水无灯,如果哪天水无灯没来,他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有一次,水无灯收琴收得很早,大约只拉了半个小时就准备离开了。薄叶月意犹未尽,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跟上了水无灯的脚步。他看着对方去买了咖啡,又买了欧包,回到公园把面包撕成小块喂鸭子,自己吃完剩下的,然后开车离开。
他的心情从最开始的惶恐渐渐变得平静,后来还学会了跟车,水无灯的车总是开得很慢,他叫的车很轻易就能跟上。他逐渐掌握了水无灯的行踪,知道他家在那里、他最喜欢的餐厅是哪家,日常又喜欢在哪个书屋看书,去哪个酒馆消遣。
薄叶月阴暗的,贪婪的窥伺着水无灯的一切。
他深深沉迷其中,这天,他跟着对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址。这也许是个茶厅,外观看不出来具体是售卖什么的,私密性很好。
薄叶月隔着一段距离看见水无灯在门口停下,偏头低声和侍者说了什么,接着就进去了。他等到对方的背影消失,试探性朝门口走去,那位侍者多看了他一眼,但没有阻拦他,他便松了口气,迅速跟上快要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水无灯。
他匆匆地在走廊上走着,鞋底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等他追着水无灯拐过弯,身前大力袭来,他忽然被捉着手腕猛地摁在了墙壁上。
薄叶月惊慌抬头,看见薄叶林间沉着脸注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