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陵在前头道:“听说这两年,你杀了很多亡命之徒。”
元君霄轻描淡写:“即便我不杀他们,他们也终将死于刀剑之下。”
“你之所以会杀他们,是不是有我的缘故在内?”
元君霄默了片刻,“是。”
“外出历练,仅仅为了打败我?”
“不错。”诚如他所言,他为了打败许陵,脱离师门,从此不归家。
“出宫后,我还有事要做,没办法马上应战。”
“我可以等。”元君霄等了两年多,何尝着急一时半会。
等?
又等。
许陵错愕,心中一颤,她欠好多人一个交代,一直是别人等他,那她呢?
她像个负心人,处处“留情”,从来不会等人。
唯有一个人,崔嵬。
除了他,许陵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那么久,她安然待在宫中,不但是为了厚积薄发,而且也希望自己有足够的实力从问渊手中救下崔嵬。
许陵道:“你想等就等吧,半年后我自会联系你,到时候赴你决战的约定。”
他们穿过一条蜿蜒暗道,豁然开朗,周围顿时亮堂,元君霄追寻光源,抬头看向高处,光线从一片镂空的地板投射下来,照亮所处的暗道。
此时,身处地宫内,地宫分成上下两层,他们所处第一层。元君霄正欲往前走,发觉许陵骤然停步,熄灭火把,眼色沉寂,正看向对面的第二层地宫,他抬眼望去,赫然看到一个白衣青年。
而那名白衣青年也正盯着他们,白衣清贵,透着冷香,幽深静默,却有暗箭伺机蛰伏,
昔日那位张相剑师少年翩翩,如今两年过去,他风采依旧,还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即便元君霄对张姑岸不甚熟悉,但有当年那次斗术,对他的印象可是停留在佩服良多的地步。
张姑岸身量颀长,一手负于背后,高处不胜寒,眼中情绪捉摸不透,只道:“元君霄,居然是你。”
元君霄正要往前,被许陵展臂拦下,他只能嘴上挑衅道:“是我,张相剑师,你打算如何?”
张姑岸不回话,看向许陵,眼底暗沉如墨:“你还是要走,还决定跟他离开?”
许陵似乎早有预料,轻描淡写:“显而易见的事。”不多说,无视张姑岸的存在,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元君霄当即抬腿跟上。
可就在这时,张姑岸唤了一声:“许姑娘。”
许陵余光瞥去,看到一张风中飘动的纸条。纸条苍白,黄昏将至,略显橘黄的光线映着,十分扎眼,她盯住那张字条,当年写下那几个字的情形仿佛历历在目,为之恍惚,但她必须走,没有留下的理由。
“张世子,抱歉。”许陵毅然朝前走去,没有踌躇。
她更无情了,准确来说,更决绝,这样……也很好。
张姑岸目送许陵离开,并未阻拦,毕竟凤昔公主交代他的事完成了,确定了接走许陵的人不是方应,这一次,他可谓立了大功。
再走一炷香的时间,许陵停在暗道分岔口,左右各有一条道,“出了这条暗道,直通神都城郊,就在这儿分开吧。”
元君霄一路无话,对方才那一幕饶有兴味:“你似乎和张相剑师关系非同一般。”
“你想说什么?”
“别跟他走得太近,”元君霄好心提醒,“此人城府极深,又是张丘之的亲传弟子,那老家伙的手段你也见识过,明面上铁面无私,实际杀人不留情,只怕不小心,你便被他利用。”
“照你这么说,我也得跟你保持距离,毕竟你是平原门剑器师。”许陵不置可否,往左边暗道而去。
“这能相提并论?”元君霄挑了挑眉。
许陵已经进入暗道,没有声音传出来,元君霄只能趁着她还能听见,朝里喊了声:“记得半年后应战。”
许陵出了暗道,扯开遮掩出口的树枝。黄昏已至,落日余晖,晚霞浮于天畔,拉开一道锦绣辉煌,城郊的木叶清香,宫廷不曾有,以至于,许陵嗅到自由的气息。
脚步从缓慢变得匆忙,她闯出这片杂草丛生,像一匹脱缰之马,足足陪凤昔公主演了两年半,怎么不会为此刻重获自由欢喜?
正当她打算欢呼雀跃,迎面拥抱风之时,一道女声突如其来:“师妹?!是你吗?”
许陵蓦然回首,看见一男一女,正是余时序和叶明纱。
叶明纱反应最快,方才见许陵奔出狂野的步态,一眼认出,当下冲上前去拥住她:“是你,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许陵轻轻碰了碰,呆愣道:“明纱师姐?”
余时序赶忙唤来正在找寻暗道入口的方应,然而许陵不敢信,她一出暗道,师姐他们怎么这么巧就出现在城郊,还守在暗道出口附近。她看到被余时序带来的方应,他的反应倒是显得平淡,还有些嗔怪的意思,许陵浅浅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下一刻,她发现还有另外一个人在,瞥见方应身后,树木婆娑,木影旁显现一个朦胧的白色身影。
那身形轮廓,许陵只觉莫名熟悉,微微睁大眼睛。
——会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