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碎星呢?她无礼待客,难道是娘子教的?”
随声又是一鞭。
打了三鞭,沈宁溪将手中鞭子一扔,碎星赶紧接住,抱在胸前,并狠狠瞪了一眼东杏。
沈宁溪道:“碎星,罚你三个月俸禄。”
碎星倒吸一口气,触及娘子眼神,立刻乖乖地应声,“是。”
沈宁溪开始询问褚瑶,好整以暇道:“褚阿姊坚持要见我,不会是因为我娘要推迟我的婚事,特意来劝我吧?”
褚瑶回神,连连点头,“是,正是。”
气焰全无。
“褚阿姊准备怎么劝我?”
褚瑶愣了愣,半响才组织好语言。
道:“四妹妹别担心,只是婚期延迟,但我知道,袁沈两家的婚事不会变,四妹妹放心吧。”
沈宁溪手指胸前碎发,慢悠悠地晃着,全身上下散发着漫不经心。
她仰头,看玉兰花在风中摇曳,轻声道:“这些日子,全赖褚阿姊在我娘身边服侍,我感激不尽。不过,我娘突然要将婚事延期,褚阿姊应该知道个中缘由吧?不知褚阿姊能不能如实相告?”
她一语敲定,褚瑶就是知道其中缘由。
褚瑶早被那三鞭吓破了胆,矢口否认,“我,我哪能知道?姨母并不曾对我说起过此事,我也是今日一早才得知消息。”
“那你惊讶吗?”
褚瑶微愣。
沈宁溪又换了句话,问,“还是惊喜?”
“四妹妹为......为何这般说?自然是......是惊讶的。”
沈宁溪扯了嘴角,换了个方向,“你觉得我这门亲事好吗?”
褚瑶都被绕晕了,仓惶点头,“好,当然好。”
“好在哪里?”
“袁公子风神俊朗,正与四妹妹堪配。”褚瑶说着府里的传言,说完之后,眼泪就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一股屈辱漫上心头。
沈宁溪笑了起来,道:“看来,你已经见过袁昭了。”
褚瑶浑身一震。
“四妹妹何意?”
沈宁溪看着她,道:“我劝褚阿姊一句,莫要捎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须知,才不堪任,必遭其累。”
褚瑶双手拢在袖中,指腹纠缠,“我,我不明白四妹妹的意思。”
“不明白没关系,褚阿姊可以回去问问我娘。”
语毕,沈宁溪命碎星开门,“褚阿姊慢走不送,下次这种人尽皆知的事,便不需要特意上门提醒了。”
褚瑶扶起东杏,二人见院门敞开,逃也似地离开庭院。
见二人离开,揽月上前,有些担忧道:“只怕褚娘子会去向夫人告状。”
“让她去,夫人最恨嚼舌根的人。”碎星恨恨道。
沈宁溪轻笑,就连她的两个侍女都以为,沈母会偏心褚瑶,看来沈母对褚瑶的宠爱,已经到了极致。
事实的确如此,当日下午,沈母见早已过了褚瑶歇响的时间,而褚瑶仍未前来侍奉左右,细闻之下,得知情况,顿时大发雷霆。
立刻命人去传沈宁溪。
沈宁溪信步进入澄心堂,在屋内玉身长立,“娘,您唤我?”
沈母眼神不善,“你今日对你阿姊,都做了什么?”
沈宁溪淡道:“不过是替阿姊教训了一下身边侍女而已。”
“而已?”沈母砸了手中白盏,厉声道:“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个道理,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是在羞辱你阿姊!”
沈宁溪静静地回视沈母,心中已经有了很大的猜测。
亲女被换,对沈母来说,这个打击太大,以至于让这个曾经慈眉善目的母亲,在短短几日,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对昔日百般疼爱的女儿露出憎恶。
沈宁溪心中微涩,许久,才道:“娘这是要为褚阿姊,来罚女儿?”
沈母怒斥:“你难道不该罚?”
沈宁溪深吸一口气,“娘要怎么罚?”
沈母保养得当的手指,一指外面,“我看你根本不知何错之有!你去外面跪着,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起来。”
沈宁溪点头,转头去院子里,调整衣裙,腰背挺直地跪下。
今日七月初七,是城里最热闹的乞巧节。
沈夫人早就答应褚瑶,要在今日带褚瑶出府,去看中兴街的花灯市。
却在临出门的时候,被一件事情拦住。
温媪急匆匆从外面回来,身后,两名家丁一左一右搀扶着一位老妪。
老妪腿脚似乎不便,双手抖个不停,经过沈宁溪身边时,目光不经意扫过,眼睛登时一亮,浑浊的眼眶闪着激动,口中喊道:“四,四娘子,救我。”
沈宁溪见到老妪,心顿时沉入谷底。
她不清楚当年褚母究竟是怎样调换两家婴儿,但这样的事,一定逃不了产婆的帮衬,这个老妪,进了沈府,却吓成这样,年纪又是这般大,几乎确定老妪产婆的身份无疑。
沈宁溪一屁股坐在小腿上,神情低落。
没过一会儿,大门紧闭的堂屋里,传来“砰”的一声,茶盏撞上玉石,破音清脆,紧接着,传来细碎的求饶声,再过一会儿,什么声音都没了。
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雨,庭院里的芭蕉经过雨水滋润更加青翠,雨滴晶莹,顺着芭蕉叶,缓缓滑落。
沈宁溪神色木然,周身清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