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挺丢人的,沈勘有些讳疾忌医,从小一去医院就怂得不行。况且水禾的草台班子他是领教过的,教育、交通这两者已然是不尽如人意,医疗水平也可想而知了。
“那个......”沈勘挠了挠头说,“我相信你的消毒技术,别去卫生院了,成不?”
沈少爷声音沙哑干涩,语气里带着点儿忽略不计的恳求,盛郁听着他呼出的气音,心竟也不自觉地软下来。
当务之急,还是先退烧吧,不然真烧成傻子了。
盛郁翻找着药箱,布洛芬这类退烧药确实有,但打开一看年份已经过期了——这个药箱还是老妈在的时候备下的,种类全是全,其中也不乏过期没扔的混杂在里面。老妈离开了以后把很多东西都带走了,药箱是为数不多被遗落封存的物件。
盛郁随意披了件外套,打算出门去给某个命运多舛的家伙买药。
天已经完全黑了,这个时候还能隐隐听到哪家的狗吠声,在月色下听起来尤为的凄厉。
水禾这边没那么多讲究,杂货店基本什么都卖,也不管有没有什么营业不营业执照的,即便大费周章申请了也不会有人来查。
发黄的风帘挂在入口处充当门面,白亮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盛郁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坐在里面的中年男人正窝在柜台看报,见有人来了才把报纸放下。
“呦,小郁来了呀。”
“陈伯。”盛郁朝他点点头,“布洛芬有吗?”
“有的有的。”陈伯拿出一盒处方药放在柜台上,“别的还要啥不?”
盛郁刚想说不用,但又想到某个细皮嫩肉的少爷,以及少爷的小提篮,他回忆了一下,接着跟报菜名似的回答说,“沐浴露、洗发露、护发素......呃还有洗面奶,应该就这些了。”
陈伯听了这一连串怔了证,随后立马反应过来,笑了两声,“带女朋友回家了?行,要啥牌子的,我这儿要啥有啥。”
“我没有......”
闻言,盛郁立马红着耳根反驳,话还没说完就被陈伯打断,一脸和善地拍着他的肩,笑道,“害羞个啥?都是大小伙子了,你看祝家那小子浪成啥样也不晓得害臊,人家越说他心里越美......哈哈哈。”
盛郁的脸色骤然变得青一阵白一阵,愣在原地不知道干什么,只能默默等着对方说完,好拿着东西走人。
“这些一共多少钱?”盛郁问。
“嗐,用不着用不着啊,”论及钱,陈伯立马改了笑颜,一脸严肃地说,“你爸留下的钱不多了吧?那都是给你上大学用的,得花在刀刃上知道不?”
“一码归一码。上次的刹车线就已经赊了......”
盛郁执拗地把一沓钞票塞到柜台上的糖罐底下,他理解并且感激别人的好意,但不想他们带着同情父亲的目光去看他。
陈伯年纪大了,拉锯不过一个身强力壮的小青年,等把钱从糖罐底下抠出来,人已经跑走了。
“这一根筋的孩子。”陈伯掀开风帘看着黑夜中逐渐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风打在脸上,呼啸着扑过来,凛冽而强劲,盛郁把拉索拉到脖颈处,往衣领里缩了缩。
冷。
浑身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
沈勘盖着盛郁的厚外套,身体仍旧止不住地打颤,盛郁走之前倒的热水没一会儿就凉了。
大概又等了一会儿,盛郁拎着一大包东西推门进来。
“进货去了?”沈勘惊讶地问,但一想到盛郁是为了他在这天昏地暗的时候跑一趟,又迅速改口道,“我是说,买这么多东西,我给你报销吧。”
盛郁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沾了寒气,和沈勘保持着距离,“不用。”
“应该的应该的。”沈勘蹲下来拣着袋子里的东西左瞧右瞧,最后在角落里发现了某个不合时宜的东西,被挡住了一半,看不出是个啥,“诶,这是......”
话还没说完,盛郁抢先一步夺走那一盒方方正正的东西,整张脸“唰”地一下红了。他想起当时陈伯说的话,立马明白是个什么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什么都没有。”盛郁转过脸躲避对方那道炽热且充满求知欲的目光。
“你确定?”沈勘此刻脸烧得红彤彤的,和盛郁不相上下。
他一只手撑在地上,越过“哗啦”作响的塑料袋,以一种状似爬行的姿势去看盛郁手里的盒子,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小同志,建议坦白从宽哦。”
语调里少了往日的倔强,带着几分慵懒。温热的气息就这么呼在盛郁的锁骨上,莫名藏着缱绻之意。他想躲,但四肢却像被禁锢住,唯一能逃避的只有眼神,强迫自己不去和沈勘对视。即便如此,他仍旧能感受到自己的脸颊在迅速升温。
不得不承认,发着烧的沈勘比平时更像是一朵烈焰妖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