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意惊愕地,直到颤动的瞳孔清晰地印出二鱼的身影,她脸上的汗滴,她来不及收起的茫然无措,跳下器械几乎是立刻跑了过去。
“你找我?”
林如意扯扯嘴角,想问有什么事,但是又不太甘心,她们现在这样,居然要说这么生分的话。
“……”二鱼看着那些女同学,那些女同学也在看着她们,林如意转头说:“这是我朋友,那我有点事我先不聊了。”
她们一前一后地走着,到了教室,二鱼找出一包感冒药,塞到她手里。
林如意兑了热水,捧着保温杯小口小口地喝。热气把她病弱的脸蒸得惨白,二鱼原本想转身离去的脚步,停在原地不动了。
她们又没有话了。
二鱼不想说自己找了她很久,林如意也不解释为什么她会躲去那里。她们只是长久地沉默,直到散场的乐曲奏响,人海涨伏而入,填满她们之间的罅隙,转瞬将她们覆没。
二鱼失去了对情绪的掌控,坐在书桌前半个小时了,面对她根本就静不下心来抄写的事实,干脆把所有东西都横扫到一边,双手抬起掩盖了自己的脸。她的心,从那句“林如意”脱口,就再也静不下了。
不是没有过春心萌动的时刻,也不是没有恋爱经验的毛孩了,她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
眼镜框小男生的话炸在她耳边,他的名字她不记得,但是他那句话莫名其妙刻在她心上,这次尤其清晰:“都说她是个同性恋!”
二鱼茫然地抓着散乱的长发,从未经历过的排山倒海的惶恐打破了她。难道我是吗?难道我是吗?为什么我产生那样的感觉,对着林如意?!
她的第一反应是很抗拒。她不想让自己是,她的一切都在抗拒去承认,努力地从记忆中搜寻举证,又想把那一瞬暧昧不明的心动涂抹掉。万一只是错觉呢?吊桥效应?她太把邓雅茹的话放在心上了?
怎么可能会是呢。
小乖睁开眼的时候,感受到二鱼颤抖的身体,和她从指缝间不断溢出的泪。于是她出现,仔细拭净了泪,又退回去。
“你怎么了?”
二鱼哽咽着说:“你不知道吗。”
小乖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说:“对不起,我刚刚不在。”
二鱼顿住,红肿的眼睛,更多的泪水积蓄起来,更重地落。她庆幸小乖没有目睹那一幕,这样的庆幸让她的心情稍稍抬头,却是哭得更失控。
她们沉默了一会儿,二鱼哭着说:“你不要走。”
“我今天已经受够沉默了。你不要走,不要不与我说话。”
冰凉的风吹过她身边,好像有柔软的发丝拂过她手背,她立马探身过去握住那抹将逝的冰冷。
她撑着头,从题海中浮上面小憩,眼神四处飘荡,却不是如往常的和单景辉对视,而是和林如意对上了目光。她这才发现,就像单景辉在看她,她也会不自觉地寻找林如意,这个习惯一直到她们吵了那么大的一场架,仍然还保留着。
林如意剪了短发,穿了新羽绒,头发柔柔地贴在她面颊上,把五官凸显了出来,是清丽的。她的眼神好像在说,你是原谅我了吧?
“怎么剪短发了?”邓雅茹问。
林如意腼腆地扒拉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突发奇想剪的,网上不是有说什么,剪发意味着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吗。”
邓雅茹嗤之以鼻,说她怎么信这些矫情的话,林如意没理会,转过头来,看着二鱼为藏匿情绪而敛下的眼睫。
“写完了吗?去清洁区吧?”
“……嗯。”
“我去给你拿扫把。”林如意经过时,凑在她耳边说,配上她齐耳的短发,显出古灵精怪的灵动来。
邓雅茹愣了一下,脸从掌中抬起来,眉尖一撇,露出欣慰柔软的表情。
而就是为了她这样的表情,二鱼一直表演到今天。或许林如意也是这样,或许林如意没有在表演。
二鱼站在原地,站得很直,眼也不眨地、寂静地观察着林如意,又几乎是残忍的,旁观着自己心绪的每一分变化。她的表情、神态、动作,那些早就刻在她记忆里的,与她如此相像的一切。
林如意的眼睛,也在看着她,好像她们每对视一次,就听见她的心震颤一声。
笑着,总是笑着的,像带了一张天生不会哭的面具。她为什么要离这么近说话?为什么总是凑近看她的脸?在她们气息交叠时,她也会心跳加快吗。她真的厌恶她吗?还是说喜欢?她也喜欢?她在暗示她?
二鱼闭上眼睛。无法视物了,心也不会骗人。为什么人总是无法控制心动呢,可是她明明是讨厌林如意的啊,是恨啊。
她们分开后,二鱼看到林如意和万琮一起走了,他们家本来就在一个方向。又看到单景辉背着手过来,走得快复慢,越走越近来,少年人的面容在暮霭沉沉中看不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