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鱼后来应该是受凉了,晚上发起了高烧,家里人仰马翻一阵给她量了体温吃了药,半夜的时候她自己突然醒了一次。
她的床头靠着一套写字桌椅,如今椅子被转了过来对着她的方向,上面隐隐约约坐了一个人,白裙子,黑长发。
二鱼迷糊地靠过去:“小乖……”
那人伸出手,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
二鱼逐渐感受到了一种全身心的放松,她好久没有内心的小世界空荡荡的感觉了,这几年她好像一直在被各种情绪包裹着往前走,回头一看才发现,在她身后像尾巴一样拖拽的往事,各个时期都有它们特定的色彩。她就这么靠情绪结绳记事了。
她在这样的放松中沉沉睡去了,第二天起来,她竟然奇迹般的好得差不多了。
小乖真的来了,她还在日记上给不省心的她留下了一句话,当时她趴在她的书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你要活着。”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字迹还是和小孩子一样,是不是因为她不喜欢练字帖?
她是了解她的,目睹她的一切,不论是真实世界,还是精神世界。她知道她的一切想法,她享受她的喜悦,分担她的痛苦,她永远站在她这一边。
她蜷缩着,把日记本贴在心口。在这个可诅咒的年龄,要用力击退可诅咒的命运。
-
她往田字格里抄生词,正满心满眼都是“坟冢”“墓碑”的时候,过道另一边坐着的人突然调转椅子,面朝向她来。她对这个动作有点敏感,几乎是立刻就转过了头去。
“哎,茜茜。”唐浦很惊喜,他眼神躲闪了一会儿,又看向她,“那个,明天是我生日。”
“啊……”二鱼说,“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唐浦立刻接道,“那个,那个……明天放学我想开个生日会,就去我家里吃个蛋糕什么的……你来吗?”
二鱼愣住了:“我考虑一下。”
“好的,好的。”唐浦恍惚地转回椅子,不自觉地脸上挂起了笑容,能跟她像这样说上话也很好啊。
“明天你兄弟生日。”二鱼半边脸隐在阴影中,对比出她的肌肤白丝绸一般柔和。
“唐浦啊?”郑思睿挑了几块肉给她,然后把饭往嘴里送,“听说了,明天我去。哎,你也去呗。”
“我去干什么……”二鱼没什么胃口,拿着小瓷勺乱搅那碗小米粥。
“他不是邀请你了?”郑思睿抬眼看她,眼神像一只摇头晃脑的小狗。
“我说了考虑一下。”
“我说,去吧。”郑思睿大咧咧地说,“有我在,怕什么?”
二鱼撇了撇嘴,没应声。直男看不懂少女的小心思。
第二天下午放学,他们没跟大部队一起去唐浦家,而是先去精品店给寿星挑了礼物。各自手里握着对方的手,出来的时候二鱼抱了一只水星球。
“生日快乐,六一儿童节过生日呢,祝福你能永葆童心。”二鱼把礼物递给他,唐浦笑着接过来了,并不芥蒂旁边大爷一样站着的郑思睿,而是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转转悠悠,找了个很显眼的位置摆好。
然后就是戴生日帽、唱生日歌、许愿、切蛋糕,二鱼一直坐在离唐浦比较远的位置,虽然郑思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二鱼自己还是道德心作祟。尤其是唐浦一副只要能看到她就很满足的样子,让她有点心疼。
唐浦顶着满脸的蛋糕沫子到她面前的时候,二鱼笑了,伸出手礼节性地也在他脸上抹了一下。
吃完蛋糕后唐浦说筹备了一个小游戏,大家可以玩一会儿不急着走,就是躲猫猫,寿星当狼,大声倒数六十秒后寿星来抓,期间没被抓到的可以一直躲,但是被逮到了就被炼化成狼,要帮着寿星抓人,一直到最后一个人被找到为止。
游戏中的人除了需要躲避寿星,还需要提防身边的伙伴究竟是人,还是狼。
二鱼斜了一眼郑思睿。唐浦不是会主动提游戏点子的人,而且这规则一看就是这家伙想的,就跟上次蒙眼炸鱼一样。郑思睿看到她看过来,一咧嘴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倒计时的时候他们俩还在一起。唐浦家所属的是一栋单元房,楼层很高,弯弯绕绕的楼梯一直通到楼顶天台,统共得有十几楼,电梯在另一边。楼道间还有类似桌子木柜这样的装配,小孩只需要把贴墙的柜子推开,就可以毫不费力地躲进去,真是先天躲猫猫圣体。寿星会先抓捕距离房间较近的猎物,上楼还要一段时间,他们可以一直顺着往楼上跑,至少不会在一开始就被抓到。
二鱼跟在郑思睿后面一步两个台阶地往上跑时,偏头望了一眼透明窗外的景象。这栋居民楼围成了一块四方区域,透过楼顶的天窗洒下的光线正好落在那里,越往上跑就越感觉诡异,楼道间摆放的绿植在她余光中像是时不时扫过的阴影,总感觉会有人从她身边坠落过去,然后满身是血、面朝下地躺在那里,头顶还凹下去一块。
她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距离顶楼还有几层的时候,她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