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应顶着一张见怪不怪的脸,默默地从后面绕到了二鱼的另一边。
二鱼做不到谢应那样自然,她心里还是有一股火气在,毕仪一过来,她就又把自己给绷紧了。他们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尴尬的氛围,这样的尴尬要把三个小少年的肩都压垮了。
二鱼余光看到毕仪几次朝她转过身来,又几次转回去。和之前一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又开始不自觉地猜起来。二鱼闭了闭眼,率先出声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毕仪站住不动了,支支吾吾。二鱼不太想面对她,闭着眼睛没什么耐心地等。谢应也停下来,看着她们。
“你……”
“你…………”
“你……用的是什么沐浴露?”
“?”二鱼感到不可置信,终于转过脸来,看着问出奇葩问题脸上还带点可疑红晕的毕仪。“哐当”一声,谢应好像是绊到什么东西,摔了。
她们俩手忙脚乱地去扶,毕仪带着她那两坨不知名红晕羞恼道:“你们干嘛反应这么大?我不就问了个很平常的问题吗?”
二鱼莫名其妙,震惊无比,还得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回答:“妈妈买的,忘记了……”
“啊,真可惜。”毕仪的视线落在她脖颈处,可惜地咂了咂嘴。
谢应突然抓着她的袖子,一瘸一拐地拖着她走了。毕仪在后面站了一会儿,迈着几个大步跟了上来。
憋了几天,到头来居然告诉她说就只是这种问题。
二鱼坐在书桌前,双手死死地扣着椅子边缘。
毕仪不想告诉她。
二鱼又仰起头,看着头顶白得显出灰色的天花板。
当交谈的一方很明显地摆出抗拒交流的姿态时,另外一方是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再深入下去的。因为一个关系的课题是由两个人共同经营的,一旦有一方放弃,就会失去生长的活力,过往情分的养料慢慢消耗殆尽,像一朵日渐枯萎的玫瑰。
她摆出一大堆道理劝慰自己,但是她还是控制不住一团一团扑过来的火气。
到底是什么事,是毕仪纠结得无法对她说出口的?如果真是有关沈媛媛的,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啊?
沐浴露……沐浴露……二鱼想起那个拙劣的问题,还是忍不住想笑。恼怒的同时,她居然真的站起身来,走进浴室里看了看她们家沐浴露的牌子。一串洋文,认不出来。这样的结果让她无端地更愤怒了。愤怒让她的身体难过,心脏疼,她不得不蹲下身来抱住自己,等它缓解。
体育课,她奋力赶着新发下来的数学试卷。毕仪上节课就不在,不知道去哪里了,谢应被老师叫过去当搬运苦力,这会儿就她一个人在教室里。
写完后,她站在窗边放松眼睛。这头正对着大操场西侧的篮球场,一个男生一脚踩上三分线就把球掷了过去,结果球没进框,狠狠地弹着篮筐之后直接越过了栏杆,朝她这个方向滚了过来。
男生群们哗啦一下朝他扑过去,又齐刷刷地看着球飞过、弹框、滚开。他们看到了窗边的二鱼,竟显出有些粗犷的腼腆。过一阵儿,那位投篮的男生站了出来,笑着对她比划:“茜茜,可以帮我们拿一下篮球吗?”
他们教室在二楼,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拿的理由。二鱼懵懂地点了点头。那个男生又说:“我们在栏杆这边等你。”
二鱼下楼,穿过小腿高的花草灌木,沿着面向操场那处的墙边走,球滚到了很远,等她终于抱着球直起身时,发现竟然已经走到了学校废弃的后门。
那里有一扇透着陈旧油漆味的铁栅栏,其上爬满了漆色的藤蔓,门后能看到三层被铁锈侵蚀的梯子,不知道通往哪个小区。孩子们都怕来这里。
二鱼抱着怀里脏兮兮的篮球,愣愣的,风吹得她裸露的四肢有点疼。
她看到毕仪,和沈媛媛,靠在后门的铁栏杆上,头碰头地在说话。她们看二鱼的眼神,就是那种讨论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慌乱的,猝不及防的,来不及藏起恶意的。
二鱼跑了。她跑回教学楼的后面,隔着很远用力把篮球掷了回去,男生们七嘴八舌地道谢,但是她来不及听见。只要隔得够远,他们就不会看见她脆弱的表情,和布满泪水的脸。
毕仪,为什么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