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鱼把东西都塞进他怀里:“麻烦你把这些都分给大家吧。”
“这,这么多,卧槽这个是我最想要的樱木花道合集!还有这个!卧槽!”
他看着笑眯眯的二鱼,还是很不可思议:“茜茜,这些、这些都送给我们啊?”
一个“送”字让她心里涩涩的,那些她因为犯懒利用的工具,大家却都认为那是她送给他们的,好像她是一个很好的人一样。
“是啊,都送给你们了。谢谢你们。”
骆一川抱着一沓东西,想先去找个地方放一下,边走还边一步三回头:“茜茜你怪怪的……”
二鱼转过身,和小槐四目相对。小槐留着短头发,把自己当成男孩子活。她跳下平台,朝二鱼走过来。
“又要我们干什么?”
二鱼一听就笑了:“什么?”
“那些东西全送给我们?装什么啊你,谁信啊?”
二鱼抱着手臂没回话,那个人在她心里躁动,已经跃跃欲试了。
“之前就利用那些东西让我们给你干活,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也就蓓蓓和骆一川愿意被你牵着鼻子走,我——”
二鱼眯着眼睛,琥珀色的眼珠被阴影覆盖,有一种沉沉的诡谲感:“难道你就没有拿?”
“……啊?”
她看到二鱼弯腰笑了:“明明拿的时候很开心不是吗。”
“你说的像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模样,但是其实我根本就没有这么想啊。确实是数量有限,确实是想送给你们,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的想我?你的心怎么这么坏?”
小槐的脸蛋变成了碎裂一地的瓷器。那个人用着她的身体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扬长而去。
后来二鱼问她:“你那时候说了什么?”那个人笑着说:“我说你怎么可以这么坏。”说得像诅咒,也可以说得像调情。
“你才是坏的。”
“嗯?”
“你自己清楚。我们想的的确就和小槐说的一样。”
“内心就像密封的玻璃罐,不去拧开瓶口,谁能知道里面装的是蜜糖还是酱油?是她先拧开了自己的瓶口,那些臭味就变成了从她的罐子里散发出来了。我的意思是,自以为伟大的代价。”
“……够了。”二鱼捂住了脸,“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
她感觉到对方梗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也不知道她在有恃无恐些什么。她一步一步向后退,向她身后那片比最寂静的夜还深的黑暗里退,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会明白这不是我的错。”
在这个小镇的最后一天,只有蓓蓓来到了她家。其实她也没有邀请人来,是开门的时候,蓓蓓就站在了那里。
蓓蓓沉默地打扫好房间,又开始搭起城堡,二鱼当了太久的“手握权力”的人,忘记了应该上手帮忙,只知道坐在床上傻愣愣地看着。
她看着积木在蓓蓓手下听话地排列组合好,城堡的轮廓眨眼间就显出雏形,她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自己应该去做点事情。于是她跳下床,跑去书包边翻出了小王子的贴贴画,她知道蓓蓓很喜欢小王子,虽然不知道昨天的那些东西骆一川分出去了没有,但是她还是想给蓓蓓多一些,她的青梅竹马肯定是要特别一些的。
蓓蓓搭完了城堡,背上自己的书包朝门口走去,二鱼刚找齐贴贴画,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着急忙慌地站起来,手上的东西掉了几块到地上,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
窗外的光打在蓓蓓脸上,照亮了她眼中的失望、不解和陌生,是二鱼一看就知道的与往日不同。就像蓓蓓也能看出她的与往日不同,只是她不愿意说。二鱼把地上几块捡起来,走到蓓蓓面前,把东西都塞在她的手中,乞求似的说:“这些,都给你。”
蓓蓓的眼眸动了一下,像是往古井里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颤巍巍的涟漪。她抿着唇,来的时候不说一句话,走的时候也不肯说。往后退,正对着她,让她看着她往后退,退到门外,关上了门。
她们两个,一个矗立在门外,一个跌落在门内,被一堵墙斩断了青梅竹马的联系,灵魂的联系。
傍晚妈妈赶着回来管她晚饭和洗澡,一打开门,就看到二鱼枯萎在床上,眼球覆盖着一层眼泪的膜。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堆纸片,奇怪地问:“这些不是你那时要买的贴贴画吗?怎么就这么丢在这里?怎么,准备搬家了这些东西就不要了啊?”
二鱼的眼睛对上那些小王子,眼泪这才落下来,一种顿悟的哭,一种劝慰自己要接受的哭。妈妈问:“是和朋友说了明天要走了吗?”二鱼不知道她那样算不算是说了。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是蓓蓓最后一次来为她搭建城堡,最后一次来见她一面。她猜到她要走了,但她明天不会来送她。
饭点时窗户却没有打开,两家的菜谱不再共享。二鱼端着饭碗望着紧闭的窗时,一种可以说是悲怆的情绪填满了她的心。
远在窗户对面的,她的青梅竹马啊。
这天晚上,妈妈久违地睡在她身边,她缩在角落里,只占着很小很小的位置。在这个小镇这么多天来的生活像走马灯一样地浮现在她脑海里,半梦半醒间,她一直知道梦境和现实其实没有相差很多。就像当时离开外婆家的那一个夜晚,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没关系的,她对自己说。
离开的那天下午,搬家公司的员工把大多数东西都搬上卡车,她妈妈背着大包,她自己背着小包,来送行的房东和邻居说她们在这一刻真像一对母女。她跟在妈妈身后爬上前往省区的大巴车,供人上车的台阶那么高。她们坐在后排,车上的旅客不多,大家脸上疲惫的神情毫不掩饰。二鱼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电视,每次主角离开的时候,都会有朋友惊喜地出现,一张在笑却挂着泪珠的脸出现在车窗旁,或者是很不幸地车开了,就跟在车后面跑,风吹起他们的衣裳,像是要长出翅膀。
二鱼看向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里,没有她熟悉的面孔。又回头望,要望尽公路的尽头那样望。大巴发动了,妈妈带上来的AD钙奶冰凉凉地贴在她的手心里,她的眼泪像是要努力淹没悲伤。
啊,她的小镇,她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