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楠没什么主意,他下意识看向谢宁之,谢宁之朝他点头。
“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要过问你先生。”唐悟念有些无言。
沈相楠:先生说可以就可以。
“……”
“大人,酒已经放上马车了。”
竹舍外,陌生的女声提醒唐梧念。
谢宁之对她说:“路上小心。”
唐梧念挥手告别:“那就这么定下了,我会和陛下说好,劳烦沈相楠了。”
“没说完的话,回头再说。”
她朝谢宁之看了意味深长的一眼,然后也朝沈相楠挥挥手,随即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沈相楠留言:来去自由,如风洒脱。
谢宁之看他写下这几个字,笑着说:“休息吧,你今天该累到了。”
沈相楠抬眼时正见谢宁之的目光一丝不苟落在他颈间的红痕上。
他被谢宁之瞧得有些手足无措,抬手摸了摸自己失去意识时留下的痕迹。
沈相楠慢悠悠说:“已经……不疼了。”
“该疼死你。”谢宁之说完,起身向卧房走去。
沈相楠瞧见谢宁之离去的背影,竟然还残存一瞬要冲上去挽留他的冲动。
方才谢宁之欲将他抛下的举动让沈相楠有些恍惚,他承认那一刻他非常的恐惧,害怕谢宁之是真要把他丢下。
若不是现在竹舍熟悉的药香味时时刻刻让他保持清醒,告诉他已经回到竹舍,谢宁之不会再走,他或许会分不清现在究竟在干什么,冲上去牵住谢宁之。
卧房门阖上那刻,谢宁之的目光与之对视,沈相楠分寸不离,直至不见。
沈相楠独自在原地坐了很久。
他下定决心,要和傅立鸿碰一碰。
任性一回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之后,他决定再任性一回不多。
他反悔了,做谢宁之一辈子的学生,仅此而已吗?
沈相楠五指蜷缩,双唇轻抿,将自己埋没进竹舍的阴影当中。
不,绝对不要。
他要变本加厉,要留在他身边,要再更近一步。
三天后,沈相楠可以如常说话,不过相比之前,他的话变少许多,少年依旧盛满笑意,多来是真假难辨的思绪。
沈相楠回了一趟百家巷,在埋葬竹笑的地方坐上半天。
“我今后可能会很少来看你了。”
他提上一壶酒,朝地面一挥。
“还没有喝过酒吧,其实味道不怎么好,大人每次喝酒的时候,总是分不清苦的究竟是什么。”
暮春山头,远处梨花吹落,如锦绣铺地,飘飘扬扬如雪一场,片片带上残余的酒意,零落成泥。
四处缄默,沈相楠将剩下的酒饮尽,随处一砸,空无一物的酒坛四分五裂。
“之前你问,奉洁堂的鼓和刘叔唱曲儿时敲的鼓有什么不一样。”
沈相楠回头,竹笑的名字赫然深深刻进眼中。
“我再敲一遍,你好好听着。”
沈相楠席地而坐,神态悠懒,有风拂面带起他的一缕垂发,微微蹭过他的下颚,天空无彩,黑鸦撕裂默声飞过,他的脸上笑容淡淡。
他哼起那首曲子。
是谢宁之重新谱过的词。
旋律续续而来,枯骨残碑荒坟累累,曲声浮现其中,不知是悲凉还是释怀。
曲声未停歇,鼓声随之起。
奉洁堂的鼓落满尘灰,满枝残花满天满地飘洒而下,如茫茫落雪,不惧败落。
百家巷听见了,恭廉殿听见了,平云京的人听见了。
“怎么又响起来了,前几年是不是也响过一次来着?”
“是啊,前几年不是有个小孩去敲着玩什么什么的,真是不怕死。”
“奉洁堂都荒废好久了,再敲把人敲死也没用,不晓得敲鼓的人是怎么想的。”
“哎,快去凑凑热闹,看看这次是什么事?”
就算明知空堂一座,鼓声依旧明晰。
城楼之上,唐云谨负手而立。
“来了?”
唐云谨听见脚步声,没有回头,他自上而下平静观望一场年少气盛的轰烈,像是欣赏又像是无奈,“没曾想过他还会敲第二次,只凭年少一腔执着,以后会吃很多苦头。”
谢宁之站在唐云谨身边,目光穿过絮花纷飞落在沈相楠身上。
良久,他说。
“逆风执炬之人,不畏月坠花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