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祥开出银矿的消息不胫而走。
加上光州山匪的事儿,传闻越发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而去,陆陆续续有外地人涌入云祥,或是做生意的,或是打着为朝廷效力的旗号,来应征开掘反王龙脉,还有喊着入伍剿匪的。
厢军忙着剿匪,矿山便漏了空子,有人趁夜进山打伤矿工抢夺银矿,云祥的百姓便又闹上了衙门,喊着要个说法。
“乱了乱了,全乱套了,”刘培费心压制数月的秘密被人捅破,甚至连朝廷那边都有耳闻,知府的密函快马加鞭送来几乎将他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他气得牙痒痒,挥臂扫开茶盏,砸了一地碎瓷片。
阴阳学官李大人在一旁劝解道:“你急有什么用,现在就拟一份呈状先递往云州府衙,托知府往朝廷上表,细数矿脉详情,还得给出一个合理的借口,称述为何延报。”
刘县令抹了把汗,欲哭无泪道:“这都是上头叫我延报的,上回云祥百姓闹事,咱们好不容易盖过去了,谁知外头的人胆子这般大,趁着厢军剿匪,兵力不足,竟然……竟……”
李大人一挥袖子背过身去,一改往日和善温厚的面容,对刘培的处境不为所动,厉声道:“大人们可不管你有何苦衷,他们只要结果,指派厢军看守,原本便是为了守住银矿的消息外泄,如今功亏一篑,还让强盗分了一杯羹,往小了说你是看守朝廷财产不利,往大了说,”李大人冷哼一声,“是你贪图国产,企图侵占。”
刘县令一听到侵占两个字,登时就更为惶恐了,但凡是与银矿沾边的人,手里头哪有干净的,就是为了表忠心,也得贪上个一笔两笔的。
虞家来云祥前,矿山可是在他手里头压着,那么大一座银山摆在眼前,谁人不眼热。
“我是贪了点,可那拿出来同虞家比,同知府大人比,也算不得什么,对……对……我拿的也不多,你等等,我这就去找出来,”刘培冲到祠堂里,从祖宗牌位下抠下一块银锭,“我这里还有私银,得尽快处置了,来人啦!来人!”
刘培唤来管家,吩咐他将所有牌位里的银锭都取出来,他急切道:“咱们得将这些银子用出去,你送去夫人那里,让她拿着这些去首饰铺子买首饰。”
李大人追到祠堂里,望着满堂牌位没忍住叹了口气,“这几日云祥的铺子里都不愿收银子,许多金器铺子也纷纷关门避祸,你又能用到何处去。”
刘培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抓着管家的手如同握住最后一把救命稻草,强推着他取银锭出来。
“只要没有物证,律法也定不了我的罪,”刘培一边搬牌位,一边喃喃自语。
“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
刘培昏了头,李大人却要为自己仔细打算,他想起了虞家,赶忙回府套了马车匆匆登门拜访,却被告知虞夫人送女儿回京去了,目下不在府中,当家夫人不在,林县尉又在城外剿匪,虞家自然无人招待,也不会放他入府。
李大人登门时,易家的人也才将吃了闭门羹,听闻虞夫人素来对易家那位年轻的主家颇为青睐,如今她的丫鬟前来回礼,也只在门前卸了礼,并未被管家迎进门,可见真是府中无人主持,他委实想不明白,这虞夫人为何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回京。
莫非,是上头出了什么意外……
还是提前得知了风声,准备撤离云祥。
李大人无奈坐回马车,招了亲从低声问道:“安排在虞三郎身边的人可有回信?”
那人在马车外摇头,“已有好几日没有回信了,听外头的人说虞三郎病了,我们的人没能打探出详情,可要属下安排人进虞府一探?”
李大人扶额,朝窗外挥挥手,示意他去办。
马车从虞府门前掉头,这一带是旧宅,道路不甚宽阔,庭罗忙吩咐车夫牵马避让,柔声道:“仔细些,别冲撞了大人。”
“无妨,”李大人特意叮嘱车夫先行放易家马车离开,“先来后到,本官理当让姑娘的马车先行。”
庭罗闻言莞尔一笑,恭恭敬敬地朝李大人屈膝行礼,“多谢大人体谅,不过我家姑娘有言在先,不可废了礼数,还是请大人先行罢!”
李大人遂也不推脱,示意车夫继续掉头,趁着马车靠近,他放低语调对着保持行礼姿态的庭罗道:“姑娘可是来看望虞三郎?”
庭罗摇头,作出一副不解的神态,“奴婢是听从主家吩咐,来给虞夫人回礼,前几日主家偶感风寒,有幸得虞夫人登门探望,这才想着回礼,只是不巧,今日虞夫人竟不在府中。”
“本官也是听闻虞三郎病了,这才想着来探望,还以为易家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