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绿有些愣怔,起初是困惑,渐渐地她皱紧了眉头,有些回过味来了,遂下意识往前,却又在靠近两步后忽而浑身颤抖起来。
她哆嗦着,挪步将位置让来,让言知确无需避让就能抱易辞晚出门。
言知确并未留意她的异常,只托住易辞晚手背放置肩上,颤抖着声音不解道:“你的伤怎么回事?”
易辞晚忙闭着眼,头轻轻向内转靠着他的肩膀,她是真的有些头晕了,索性大着胆子往言知确怀里挤,满不在乎道:“我让你善后,自己也得做些什么才是啊。”
“胡闹!”言知确顾不得礼数,抱着她迈步跑向马车,他半蹲在车门前,一只胳膊揽着易辞晚,一手护着易辞晚的头,将她平放在马车内,卷起坐板上的薄毯垫在易辞晚脖子下,两边用软枕夹放,顺势将手腕上的发带轻轻绕在她额头。
彭满扛着虞闻祁上前打探,“主家如何伤的?”
梧绿斜了他一眼,转过头来做出一副咬着牙不肯说的模样,爬上马车欲接替言知确,却被言知确喝止,“她伤了头,不能挪动。”
他的手还放置在易辞晚后脑,确保易辞晚的头颅悬空,以免被马车颠簸加重伤势,马车拥挤,若要换人言知确必须得先松手出去,再换梧绿进来,可言知确不敢放手,唯恐有什么失误。
“你在门口守着,我来驾车,”彭满当即领会意思,对梧绿道。
说完,他招呼一人上前,用绳索将虞闻祁绑在那人背上,让他带虞闻祁骑马。
“游忠,你骑快马进城寻一架马车过来接应。”
只要在入城前给虞闻祁换上马车,虞府定然不会知晓他们所为。
车轮咕噜噜转动,缓缓朝城门驶去,言知确掌心温热,几乎保持着相同的姿态,唯恐牵动易辞晚伤势。
易辞晚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有意微抬脖颈,却一不留神扯动伤口,阵痛边随着战栗蔓延全身。
见她睁开眼,言知确俯下身子柔声询问,“伤口疼了?要不要我让彭满慢一些。”
作了护卫打扮的言知确,发丝全束上头,显得利落而沉稳,他皱着眉的样子,像极了伫立寒枝警惕天敌的鹰隼,但易辞晚还是忍不住想起了初见的那个雪夜,莹火草舍,一隅之地,犹如书生误入山野恰逢精怪,可才短短两月有余,他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没有,”易辞晚撇向一旁,默了会儿,她挪回视线,开口道:“我只是在想,你在书院第一眼瞧见我,为什么不求救?”
言知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轻笑一声,右手托向左手手臂,以缓和左手酸涩。
“我若是与易姑娘有仇,自是会高声求救,”他低垂着眉眼,带这些打趣的意味道。
“是吗?”易辞晚抚了抚额头上的发带,眸光晦暗不明,“可我觉得……既然瞧见我了,就该大胆求救,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言知确垂眸与她对视,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们能闻见彼此的呼吸,能听见车轮碾过石子的清脆响动,耳畔是彭满扬鞭驱赶马车的历呵,无一不喧嚣,可唯独没有任何言语穿插其间。
半晌,在无尽的夜色中,易辞晚隐约听见了一声“好……”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在入城前与游忠带来的人马会和,虞闻祁被安置进马车,彭满等人也得提前离开,护卫分成两拨人,分别去到易家与虞府。
易家人将动静闹得极大,趁夜在城中遍请大夫,大部分送去了虞府,不出一夜的功夫,满城人皆知虞府三郎君重伤。
晨时二刻,易宅后院。
易辞晚背靠软枕,正在挑选从南境新运来的茶盏。
梧绿端着药进门,留意左右无人后,轻步来到易辞晚塌前,递上一封帖子,低声道:“虞三郎醒了,虞夫人派人送了礼过来,说是谢礼,过会儿要带着虞大姑娘过来看望姑娘。”
“叫方管家备好点心,虞夫人想必不会留在易宅用饭,但该做的准备都得吩咐下去,别让人觉得怠慢了,”易辞晚举起一只茶盏对着烛火查看,一时拿不准主意,该用哪一套做回礼,遂招手示意梧绿瞧上一瞧,“你觉得,虞夫人会喜欢哪一套。”
“茶盏送去虞府,主人家终归是要拿来待客的,可咱们云祥也没什么人家称得上虞府的台面,姑娘随便挑一套便是。”
易辞晚却不认同她,摆了一套茶盏在面前,继续对比道:“云祥自然不堪,可若是京城那便说不准了,虞夫人终归还是要回到京城才是,我看这套就不错,时云阁的十六盏,玉大师的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