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道闪电疾驰而过，洞道乍亮。

言知确微躬着身子，虞闻祁仍是没能瞧清他的面容，在彭满摘来的一筐樱桃里随意挑拣，捏起一颗慢慢揉捻，任由汁水顺着指尖滚落，幽暗如血，他拉长了呼吸，细细品味着。

半晌，他道：“季崇……”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恍然间想起了什么，“哦！我记得易辞晚身边有个叫卢崇的，满字辈的彭满博满，梧字辈的梧悠梧绿，原来崇字辈还有另一人。”

“正是小人。”言知确深深俯下身子。

虞闻祁将樱桃核递给他，眼瞧着他双手接过，随意道：“是吗？看来易辞晚将你藏得很深呐，如若不然，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

“小人……”

“怎么了？”梧绿从里头捧着粥碗过来，眼神在他二人间悄然打了一个来回，见状拿巴掌拍向言知确，语气恶劣道：“你可是开罪了三郎君，还不速速向三郎君道歉。”

梧绿抬手拧他的胳膊，见他不答话，一副怒其不争的语气，“有些日子没带你出门，你竟连话也不会说了，哑巴啦！”

言知确遂连连向虞闻祁鞠躬，一边低头，一边道：“是小人不对，是小人嘴笨，请三郎君宽恕。”

梧绿白了他一眼，扭头对虞闻祁陪着一张笑脸，“真是让三郎君见笑了，他往常都在宅子里理事，替咱们主家……管些那方面的内务，原是不能轻易向外透露的，要不是卢崇病了，也轮不到带他出门。”

至于是哪方面嘛，既然不能细说，就全看对方怎么想。

梧绿挺直腰背，竭力表现的坦荡。

“梧绿姑娘多虑了，易家下人懂事的很，怎会开罪于我，”虞闻祁拿帕子擦拭手指，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头却未必信服，让人不得不多虑。

她眼前突如其来横出一只手臂冲着言知确而去。

梧绿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去拦，却见虞闻祁只是将手放在言知确肩膀上拍了拍，道：“难怪我瞧着……不像是护卫。”

言知确被虞闻祁拍的颤了三下，依稀抬起袖子擦了把汗，连忙道：“小人无能，才疏学浅，要说护卫主家，还是彭哥他们更有本事。”

虞闻祁原还有些怀疑他与易辞晚的关系，如今看这人低眉顺眼的德行，便知是自己多虑了，此人不过是一寻常下人罢了，不值得他耗费精力防备。

何况，眼下他还有要事。

虞闻祁若无其事地提上斗笠，绕开言知确往外走，就仿佛方才的问询，只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笑罢了。

梧绿生等着他走远了，才大松一口气，靠着墙壁捂紧胸口，“你没事儿吧，言郎君？”

言知确缓缓直起脊背，将手里的樱桃核丢开，随意往衣摆上一抹，他将斗笠压低，把筐子提起来递给梧绿，柔声道：“没事，正好天暗，我去那边瞧瞧，顺道帮点儿忙。”

“可……”

虽不知他面色，语气也格外自然，但梧绿总觉得言知确有些不对劲，可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言知确的步伐极快，梧绿抱着筐子抬头，就见他一头扎进雨雾中，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甚安生，她想着赶紧去给姑娘报信，转身走了两步，却见易辞晚从拐角的阴影里走出。

“姑娘！言……季崇他方才出门了。”

“我知道，”易辞晚并不意外，反而招手示意她近前，吩咐道：“你去替我将东西收拾好，送到马车上去吧。”

……

天色昏暗，雨势不减反增，愈发响彻的雷声吞并静寂。

纵然有斗笠遮雨，弯腰俯身之际难免淋雨，彭满肩头的雨水顺着衣襟往内，他直起身子抹去雨水，望着眼前的成果目露担忧。

庞贺点了火把，但也只能在树下避雨处举着，些许微弱的光芒在渐势陷入黑暗的雨幕中摇摇晃晃，经不起半点风雨。

对向来路隐约有火光闪现，彭满三两步蹬上泥坡，摆手示意众人警惕。

“怎么了？”庞贺挥舞火把，叫住了挑泥的博满。

彭满在上面答道：“有人来了，天太黑了，辨不清身份！”

庞贺随即向虞闻祁请示，得到允准后，他用斗笠顶着雨水护卫火把，学着彭满的样子跨上泥坡，往前一打量。

“让我试试！”

对面人数不低，因不知是官府援兵还是山匪，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庞贺让彭满替他举着斗笠，拿火把向着对面画了两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