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挑起眉头,故意一问,“换了配方竟连手艺都顾不上了,好歹这也是虞府的席面,”她拢起袖子从桌上端了一碟紫云酥,呈给周遭几位夫人,对着虞夫人道:“同样是去了油荤,我尤记的糕点便不会如此,为了夫人这席面,铺中师傅可是彻夜未眠,一刻也不好耽搁,虞夫人您可尝尝。”
一旁的何妈妈侍候着夹了一块紫云酥到虞夫人碟中,虞夫人颇为和善地小口浅尝,很快便放下了筷子。
迎着尤氏狡黠的笑容,虞夫人吩咐宴席管事上前,“诸位能为我虞府席面如此上心,我一时也拿不出什么谢礼,我记得……后厨新做了些松塔糖,怪是粘嘴的,去取来,请几位夫人尝尝。”
交谈声一瞬停滞,席上几位夫人面面相觑,尤氏知道自己触了霉头,灿灿地收回手,捧着碟子歪回原位。
宴席管事依令盛上松塔糖,贴心地分成小块,易辞晚安抚似得朝张夫人递去眼神,那糖块果然未呈到眼前,得了糖块的夫人们纷纷禁闭呼吸,不敢开口。
“也好,”虞夫人有意敲打道:“今日请神,合该肃静些。”
半个时辰后,易辞晚坐上马车回程,拿软枕塞入后腰,摊在车厢角落里,一阵长吁短叹,她几乎挺直脊背端坐了许久,脖子酸涩难耐,好在是宴席结束了。
庭罗拎起她一只胳膊有节奏地捶打,“赵喜已经出城了,咱们接下来可要计划着将铺子重新开张。”
“不急……”易辞晚抬手寻到阳白穴的位置,屈指轻揉。
庭罗点头应下,转而疑惑道:“姑娘不觉得今日有些奇怪吗?尤掌柜他们一贯精明,方才竟为了落张记的面子如此作为,就不怕得罪虞夫人?”
“这是投诚,”易辞晚手上动作不停,“刘家有刘县令坐镇,在咱们云祥也是半边天,虞家出身权贵,自不会长久窝在这小小云祥,他们敢在虞府的席面向刘家表态,赌注压的可不小,这背后少不得刘家授意。”
“可县尉才任到云祥不久,再怎么着也得任满三年才会离开。”
“林县尉留下,不代表虞家留下,教谕夫人如此不识大体,再加上今日几家商户夫人明里暗里的争斗,虞夫人想必会慎重考虑虞薇澜的去留,你说……虞家若是离开了云祥,推勘院的查探下来,刘家还能高枕无忧吗?”
刘家只知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可往往有时候,双雄称霸反而可以震慑一方,刘家在云祥根深蒂固,虞家可通京城门路,如今这般,不枉费易辞晚费心拆散他们两家协作。
车窗外泄进一缕梨花幽香,易辞晚仰头,闭门感受着嫩芽拔地而起清新与祥和。
庭罗了然,贴心地掀起一角窗帘,黄鹂越过天际,在梨树枝头稍一停顿,歪头抖动羽毛上的水珠。
……
“咕——咕咕……咕——咕咕……”
易辞晚费力地拿帕子捂住耳朵,踮起脚尖站到一棵野梨树下,挥挥手驱赶树上烦人的鹧鸪。
庞魏带着一队人马到矿山前,清点了人数,将名单交到她手上,“一共六十几号人,算上妇人孩童,都在这了,易姑娘瞧着可有挑得上眼的。”
“我这里需要的人手不多,不过干的是精巧活,需要逐一询问,忙了一夜,你且先行歇息,这里就交给我的人罢,”易辞晚接过名单,吩咐庭罗安排人过来接受问询。
“我还有旁的事急需处理,那这边便劳烦易姑娘费心了,”他拱手谢过,垂眸望向矿洞的神态里满是疲惫。
易辞晚心知是银锭被截的事,她垂眸扫视了一圈名单,轻易便瞥见了几名始作俑者,遂心虚的合上名单,莞尔一笑,一副什么也不知的样子。
支走了庞魏,除了看守的随从,眼下都是易辞晚的人,她今日没让赵喜露脸,特意跑了趟当铺,唤了庞魏更为脸熟的金钵同行。
流民被安排着排了长队过来,庭罗铺开册子,熟稔地润了润笔,冲着上前来的第一人道:“叫什么?来往何处?可有何手艺?”
“我叫闵槐,”年轻人裂开嘴笑道:“从集云村的庄子上来的,我擅长雕刻,刻木、刻碑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