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笔大生意,”商贩合上门,抽去布巾,边撕胡子边递上油纸包裹,“拿去喂鸡。”
他转头去推库房大门,里头摆了三张板床,先头的风水先生正拧干了布巾擦脸,他上去拽走布巾扔往窗台,自顾自地伸手到盆中舀水洗手。
“你这伤疤的位置不好画,回头梧绿该骂你了,明日定好了时辰没有?”彭满拨水往袖口淋,上头沾了糖渍,有些粘手。
卢崇忙扭身寻了镜子出来,仰头撇了眼下颌上的疤痕,按着脸皮左右翻看,他语气敷衍道:“这疤都是次要的,我也不是什么正经的风水先生,到底只学了点皮毛,明日说多了得露馅。”
彭满脱了外衣换上一身黝黑的棉褂,到衣柜里翻出一双内缝牛皮的长靴,宽慰他道:“按主家的意思,咱们今晚得去趟虞府,言二哥留了人,今晚我带着博满他们四个下去,在虞府闹些动静,你安心等着明日套话就是。”
他换好衣裳出门同梧绿打了声招呼,待填饱了肚子,天一黑便摸到尾街,翻墙进了肉铺后院。
博满和金钵三兄弟推着板车守在密道门口,由鲁屠户掌灯在前头引路,密道漆黑,走向复杂,稍不留神便偏离方向,他们排长了队伍,各自按着前人肩膀摸索前行。
约莫三盏茶的功夫过去,鲁屠户停下步子,转身轻拍彭满手背,他借烛火指向前方位置,提醒道:“应该就是那处,正对着井口。”
博满招呼着金钵他们将东西卸下,迈步走到井口位置。
月上中天,将圆未圆的月亮在井底留下一圈柔和的玉盘。
“围着亮处搭建!”
金钵三人提着砖块过来,尝试着架成圆圈,一人提了黄泥倒在一旁,和着积水不断地踩踏。
他们要比对月光的痕迹在底下修一圈井墙上去仿造枯井,确保从上方查探时,不会窥见旁的空间,从而发现这条密道的位置。
云祥山脉坍塌,水源外流,这条水道的水位急剧下跌,如今已算不上隐蔽。
彭满拽了拽锁链,低声道:“我先上去,这里交给你们!”
鲁屠户搬起他的腿安置在肩膀,助人上爬,彭满很快便攀上井口,他拨开藤蔓,脸上摸了锅灰,从怀里甩出一条轻薄的长布往脖子上一系,闷头扎进夜色中去。
……
“您且快些走,昨儿个府里当真出了事,”何妈妈黑着一双眼眶,拽着卢崇的胳膊往门内拉。
“唉——”卢崇挣了挣,从怀里取出一只托盘放在手心,挥臂甩开何妈妈的束缚。
他先是单手拖着罗盘在正门落定,依着指针的位置往东迈步,摇摇头,又往西迈步,仍是摇摇头。
何妈妈急得团团转,疾声道:“您到底瞧得出瞧不出啊,我家夫人还等着回话呢!”
卢崇转动身子,又往北走了两步,指针晃了晃,他勾起脚尖向东北方向走了六步,随即蹲下身子,将一旁松木下的泥土翻了翻,捋了捋毛燥的胡子,叹息一声,“这就不对了。”
“有何处不对?”
“这松木占了运势,换两棵桂树来。”
何妈妈忙招呼后头的人记下,“快……快,两棵桂树。”
卢崇又起身,快步往长廊上跑,何妈妈带着人一股脑儿地跟了过去,他猛地停下步子,后头的人一个踉跄,只见他转过身来,指着手心的罗盘道:“这府上还真有了不得的东西。”
罗盘上的指针剧烈地转动着,声若蚊蝇般的摩擦声传出密集的波动,众人不由屏住了呼吸,缩紧了脖子留意着它的变化。
突然,指针指像西北处,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小,卢崇昂首收起罗盘,再度迈开了步子。
廊桥下,易辞晚牵着虞大姑娘的手,漫步尾随着那群人,虞薇澜捏了捏易辞晚的小指,疑惑道:“他们说有鬼,这人是来驱邪的,是真的吗?”
易辞晚拿汤婆子贴近她手背,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世上哪有鬼,不过是给胆小的人镇一镇心罢了,你权当看场热闹,莫往心里去。”
“好啦!”易辞晚婉言劝道:“姐姐铺子里到了批新货,待会儿得赶过去查验,”她轻轻摇动虞薇澜的手指,语调轻缓,“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要去的!”虞薇澜将汤婆子塞给一旁的丫鬟,激动地笑弯了眼,“我去母亲那里请示,姐姐等等我。”
易辞晚目送她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跑远,始终和善的眸子兀得一窒,众人的注意随着何妈妈等人走远,她提起裙摆,到卢崇停留的长廊上驻足,佯装观景一般环顾四周,确认无误后,她来到栏杆边,用脚尖勾出一块磁石,藏入袖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