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洼里倒映着无数交错的身影,投目望去,何寿年屹立于草屋之顶,剑指被一众弟子护住的梁忘蜀。
梁忘蜀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唇瓣翕动,命令四周的延山派弟子:“众弟子听令,必拿下此延山派逆徒的人头!”
“是!”
一呼百应。
何寿年嗤笑,顶上的凛风吹动他的须发。他心中鄙夷,自己这个师兄哪怕到了如此要撕烂互相的脸的时候,还在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是否逆徒,又是正是邪,今日便从头清算!”
他从屋顶一跃而下,投入那刀光剑影之中。
延山派所有的阵势,何寿年都如数家珍。十年了,漏洞在哪里,容易失误的地方在哪里,不曾改变过,他也清清楚楚。
他很快顺着漏洞,突出重围。
刀光划破了衣衫,满是血痕。凶猛的虎啸叫着奔腾,愤怒地吞噬万物。
是真正的虎刀。
所有的延山派弟子都愣住了,不顾梁忘蜀的怒吼,呆立看着他们数十年不曾精通的虎刀,延山派的命脉,从来都把握在那个叛逃师门的逆徒身上。
何寿年挥动虎刀直向梁忘蜀面门而起,他面庞狰狞,怒吼:“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了,谁才是戕害同门,气死师祖的凶手!”
同时无数把延山派的刀尖也指向了何寿年,几乎喘息间就能将他扎成筛子。
梁忘蜀注意到何寿年裸露手臂上的异样色彩,忽然笑了:“看啊,他就是走火入魔的疯子,反噬已经将他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你要杀了我吗?你想要杀掉最后一个清楚你罪过的人。”
他咬牙,笑得讥讽。
没有人在意真相,因为真相早就在十年中潜移默化扎根在延山派弟子的心中。
梁忘蜀就是好人,而何寿年就是恶人。
何寿年手中刀便宜一寸,被打飞了出去。
梁忘蜀趁机喊道:“杀逆徒,夺虎刀。”
“杀逆徒,夺虎刀!”
震颤天地的吼声在山间想起,何寿年久久愣神,就在刀近心口的刹那,被一个人牢牢护住。
“褚寨主?”何寿年抬眸。
褚行思抵抗着:“寿年兄弟,打气精神来。不信者无论你怎么辩解都不能使他改变想法,但只要有人相信你,只要有一个,十年后,二十年后,会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他拖着何寿年飞檐走壁,落在一处塌陷一半的土屋之中,回头道:“寿年兄弟,惊风寨上下都相信你。无需管那个劳什子掌门,需要以血祭奠魂灵的该是他,而不是你!”
何寿年看着褚行思颤抖的手,忍不住鼻子一酸,道:“连累你了褚寨主,要用这全寨子上下的性命来保我。”
“这件事是我与梁忘蜀之间的事,我不想你们因我而受伤,更不想毁了这你辛辛苦苦建立的惊风寨。”
他看着四周的狼藉,痛心道。
褚行思蹙眉:“寿年兄弟你说什么呢?我们寨中皆是侠义之辈,大家的过往或许也行过恶事,但如今都放下了。江湖之上,热血儿女,本是一脉。更何况你我八拜之交,这寨子毁了没什么,日后,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还会有一个惊风寨。”
两人相视许久,何寿年坚定地点点头,与他并肩走了出去。
土屋外面,已经围满了延山派的弟子,为首的弟子斥道:“何寿年,还不束手就擒?”
何寿年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弟子,笑道:“你,还不够资格称呼我的名字。”
他一撩手中虎刀,霎时间刀风阵阵,天地一色。
就要大动干戈之时,忽闻一道女声自天外传来,“谁敢动他!”
柳眠膝从屋檐上轻飘飘而落,她手中握的剑,正是十年尘封的蛇影剑。
“何寿年是恶人还是无罪之身,由我来定。”
“师妹......”何寿年抬起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柳眠膝,好多回忆一下裹了进来,明月,山崖,云海,将十年来孤寂的心塞得满满当当。
她还活着,还是从前那样。
一滴热泪滑过脸上那道疤痕,也催动了他的命脉。
柳眠膝注视众人:“我便是柳眠膝,虎刀蛇剑,天下无双。”
她将手中剑指向梁忘蜀,步步趋近:“梁师兄,你做了掌门,十年风光无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