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守着的山匪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正要凑近去打量番。不想石窟顶上沙石滑落,一棵有孩童腰粗的树木旋即拦在了身前。
慧真慢慢睁开眼睛,见着眼前明亮的景色,他心中余惊未消,缓了良久提着裤子从小坡上走下来。
方才拼了一股劲带他出来的人此刻则呆呆看着手中只剩半截的刀刃,脚步还虚浮,心上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强迫她站在地上。
这是她三年前从小屋里带出来的师父的刀,唯一属于师父的物件也没有了。难不成连老天在告诉她,忘却前尘,重新开始,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尘埃散尽,目光清明。
山匪们一眼便看见了狼藉中的慧真,拧着手中的断绳道:“小秃头你跑哪去了?真当我们找不到你啊。”
慧真没想到他们还会在门口等着,怯怯地后退两步。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他们腰佩叮当地走上前,气势汹汹:“你往哪跑,石窟里的宝物呢?你要是敢私吞,老子就扒了你的皮!”
展应溪移一步挡在慧真面前,凛声道:“山匪猖獗,就只会欺辱幼小。”
山匪斜眼睨她,瘦瘦小小,不知道还以为是枯树枝成了精,嗤道:“你又是哪里来的没眼力见的,难道不晓得我们惊风寨吗?”
展应溪拖着那半截长刀,将其靠在膝侧。空下来的手则迅速掰下跟前断树上枯枝,将一头乱发绾起。
“壶中天已被我所破,里面的宝物只我展应溪一样。你们,要是不要?”
慧真退在她身后,望着展应溪的侧脸,想起在寺中方丈曾教授自己的面相之说,双目炯炯有神,眼神波动流转,耳虽瘦却微微垂落如珠。笑时天真仁慈颇具幼态,冷面则坚韧漠然,不怒自威。
眼前的人如同石像生智,一举一动尚不自然,却对世间规律、应答之法自然有着清晰的了解。她不畏惧自己不知晓的,唯一懂得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自量力。”山匪扫了一眼眼前豆芽菜一般的人,拿来炖了都嫌塞牙。
他们唰得抽出长刀,朝二人砍去。
慧真紧紧靠着展应溪,看她不停躲避,不时用刀相抵,唯恐自己拖了她的后腿。
展应溪深知自己方才苏醒,武力方面定然敌不了这些山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一把提起慧真,整个人一跃,落在不远处的矮坡上,接着手抓一把灰尘朝身后扔了过去。
山匪们被灰呛了不行,不等恢复过来便急着用喑哑的嗓子呼唤:“抓住他们。”
慧真合着手掌作阿弥陀佛,臊眉耷眼道:“要不施主你就将我放下,自己跑吧。”
展应溪拽着他衣袖,又拧着莲藕一样的小胳膊往上一提,几乎将慧真整个人夹在自己腋下。她没有说话,在力气将尽时极力顿住脚步,整个人后退着转过身来。
山匪们围上来,气势汹汹。
慧真颤抖着黑眼睛,将展应溪搂得更紧些。
她似乎在发抖,双手掌心血脉鼓动,真气在筋脉间来回打转。展应溪回忆着师父教自己的一招一式,作出迎战的姿态。
顺着手掌所指,山匪模糊的脸上露出狞笑。
一刀狠劈过来,却被止在咫尺。展应溪迈开腿,将慧真护住,一手抵住刀刃,另一只则痛击向山匪心口,山匪呕出口血,倒在几步之外。
她轻收回掌,不忘用足尖一提,捡起山匪脱手的长刀。
展应溪如今有了刀,可不比赤手空拳强对冷铁那般缩手缩脚。
天地之间传来的沙沙响声,像是蹭石磨刀。
“一个丫头片子,能耐我兄弟何?”山匪冲上前,手中长刀一阵乱挥,一时之间,数把尖刀齐向展应溪刺来,是要将她浑身钻出几十个窟窿。
“别怕。”展应溪安慰慧真,“我们伤了他们的兄弟,他们现在定是不会放过我们,但我绝对会护着你。”
言罢她一闪,手中长刀一挣,电光火石间挤出喘息的空间。
那长刀极重,挥动时发出阵阵嗡鸣。与其应和的是掌风如练,拳风似烈,一时竟然犹如一人对万军之势。
长刀横飞出去,重劈在树干上。
一大一小拥抱着滚出来,慧真捂着耳朵嘤嘤直哭:“姐姐,要不咱们求求他们吧。”
展应溪抬起头,往地上啐了口血沫,道:“天地草昧,群雄竞起,攻破乃降,战胜乃克①。只有真正降服他们,才能保全我们。”
言罢不等他们起身,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哀嚎。
展应溪回过头,只见一截青竹横扫了过来,山匪们被那绿影痛击在地。接着竹条反复落下,抽得他们辗转反侧,嚎叫不止。
慧真听着他们的哀嚎忍不住笑出声来,轻念声阿弥陀佛便捂住了嘴。
待山匪们灰溜溜地逃走,展应溪才看清那仗义出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