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后,郭、许两位户部主事因贪墨没收八成家产,二人处斩首,押送牢狱,监候。其家眷杖一百立即驱逐出城,永不得入内。而纪春久当日下朝就跟进御书房,长眉紧蹙,试图劝说应辰:“阿辰,无论如何,那几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是无罪的,他们年幼,怎受得住一百杖?”
“他们既不知父亲所做何事,只知朕杀了他们父亲,来日必将报复。”负手而立,应辰摇摇头,似乎不准备与他争论,却是不容置喙,“阿玉,回去吧,此事不再议。”
而后纪春久暗中叫人将那几个孩子的杖刑免去,应辰知晓他做了什么,却没有阻拦。他愿意陪纪春久赌一次。可惜那几个孩子混入宫中,试图夜袭,被应辰当场扣压。
“堵上嘴。”那夜无月,星子明亮,应辰身着寝衣披了件氅,冷眼凝视那三个孩子。他要等纪春久来,让他亲耳听到这些孩子们的话。
夜露深重,纪春久来时却穿得轻薄,他瞧见地上被押住的三个孩子,转而看向应辰。帝王将手一挥,那几个孩子堵嘴的布被扯出,他们七嘴八舌骂着。
“该死的狗皇帝,你杀了自己的父亲,如今又要来杀我们的父亲!你不得好死!”
白皙指尖将桌上茶盏推向纪春久,应辰撩起眼皮看向他,缓声道:“……朕给他们一次机会,可又有谁会再给朕一次机会?纪子青,世人并非都如你一般。”
房中烛火哔哔剥剥炸响,纪春久提起茶盏盖,注视其中汤色淡黄的银针茶。
“回家吧阿玉,趁夜色。”
“臣领命。”纪春久将茶饮尽,低声轻笑。
轻啜一口茶,应辰淡淡瞥向座下皆面露惊讶的二人,再看向紧握双拳凝视自己的阳冬,冷笑一声道:“如何,你要的真相。”
“可先生他罪不至死……”当堂质问天子,阳冬只觉自己大抵是被太叔百传染了疯病。他瞧见应辰的目光霎时尖锐起来,放下茶杯站起身向自己走来,声音仍旧没有什么怒气,只是平静得令人心寒。
“罪不至死么?他今日能包庇两个本应受刑后驱逐出城的孩子,明日就能窝藏意图谋反之辈的子嗣。”
诚然,应辰没有生气,只是惋惜。
他纪子青是心怀悲悯的圣人,可惜世上全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