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平十四年,首夏。
“阿团。”
廊下阳冬持书缓行步向书房,却听得一声呼唤,右脚刚踏入门槛,闻声抬头,剑锋便携凌冽风啸就到了面前,锃锃寒光。目光顺剑身看去,堂中人身长玉立,右手垫把持剑,浅笑画屏前。
小院槐序,有良人葳蕤。
纪春久握住剑柄旋转剑身,左手剑指握拢在阳冬额上轻敲,轻声责备:“行不读。”随即目光落在阳冬手中略显粗糙的书上,眸中掠过一丝疑惑:“这书从何而来?这手工,倒像是出自你手。”
遭此一问,阳冬面上一红,轻咳一声连忙将手中书递交去,移开视线解释道:“嗯……此是前日先生命我丢弃的文稿残页,入手后我不经意瞥去几眼,叫其中一句‘建法立律,首当及于有知之士,兼警示不敬法度之官,再及于不识丁之民’深深触动。于是便私自留了下来,反复钻研。”
“那阿团可钻研出什么一二?”似乎并不因此感到冒犯,纪春久将书还给他,反而饶有兴趣,期盼他会对自己的文章有所见解。
手指轻掠粗粝纸边,恰风华少年郎眸含温光,光而不耀,不输梁上剑。他徐徐而语:“我观世间,强者恒强,弱者依附。权力,知识,皆握于强者之手。然此并非自然之道,更非大道所愿。
众生平等,何以致三六九等,判若云泥?文化礼教,本应载道叙世,今却成利刃以分人,岂不是太可悲?可更有甚者,兔尚能蹬鹰,而民若无护佑,犹断足之兔,任人宰割。
先生之法,意在锻造一柄剑,令强者收敛锋芒,弱者亦能生出自保之力,皆不可妄伤无辜。”
言至此处,阳冬抬眼,恰好与纪春久目光相遇。分明是锋利如刃的眉目,却常含如水笑意,惹人心乱。他不由自主一顿,话语悄然中断于唇边。
见他恍神,纪春久抬手在他眼前轻挥,追问道:“随后如何?”阳冬堪堪回神续上最后一句:“……此剑,当由万众共持,不分贵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