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晴被安排进了直史司,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机缘巧合之下又被送到了公子颂身边。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公子颂坐在一把椅子上,冷冷说道。
当然他也不指望颜子晴听他的话。
史官都是一个德性,爱听谁的听谁的,有时候连皇帝都管不着。
颜子晴颔首,后退一步。
这不用说都知道是姚锐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偏偏知根知底的,却又有个合理的文凭,赶都赶不走,也太恶心人。
她不是下人奴婢,可不能随便杀了。女人站在椅子后面,双手撑着椅背,微微笑着。
从前隐没在斗篷下的那半张脸也算得倾国倾城,如果除去无法忽视的阴险与恶毒气质。
公子颂漫不经心地回道,知道知道,你能不能别啰嗦了。
女人屈起指节敲打着木质椅背,被她杀了是你活该。
接着她转身推门进了内室。
颜子晴看着公子颂表情突然黑了,感觉莫名其妙的,干脆在纸上写了一句“喜怒无常”,外加批注一句“这个人精神可能有问题”。
“我听说你杀过人。”公子颂蓦然开口,“要知道二殿下是一众皇室子弟里唯一一个手上没沾过人命的。”
别的宗室子弟上战场都要亲征的,还要带着人头回营里复命。姚锐打仗时坐在战车上指挥同龄的堂兄弟冲锋陷阵。
“他于我有恩。”颜子晴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
“这样啊。”公子颂微微笑了一下。
“可我不喜欢杀过人的。隔日我会向吴王请命,把你调进东宫。”公子颂不笑了,只是极恶劣地看着她,“完不成他派的任务,你好自为之。”
颜子晴又往随身带的册子上记了两笔。
恩荫入仕,一开始就是做史官,姚锐分明是打算提拔她——皇帝的心腹重臣大多是从史官擢拔而来。
公子颂见她没反应,也不再多说什么,怕在史书上再留下什么不好的文字,冷着脸起身进屋了,一遍寻了个借口:“我沐浴去了。”
史官也有规定——虽然他们在别人家里出入自由,但终究不能窥探人家的隐私。
他借着沐浴的名头干什么别人也管不着。
颜子晴匆匆在纸上写了两笔,问暗处躲着的起居舍人:“王舍人,他为什么不称吴王‘父王’?太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的。咱们做史官的,没必要想那么多。”起居舍人奉了命令教她记史,“如实记事很不错,明天学着跟我一起藏起来。”
颜子晴收起本子,满脸疑惑地看着他:“藏起来干什么?我们奉先王之令记千秋之史,自该光明磊落。”
“你傻啊,不藏起来他们看着你干什么不是藏着掖着。你怎么向殿下复命。”起居舍人白了她一眼,一边挪挪身子,腾出位子来,“来来,这儿可是绝佳的位置。”
颜子晴点点头,跟他一起猫在房梁上的暗处,又问:“我听说朝中党争甚重,不知舍人站谁?”
“当然谁也不站。”起居舍人漫不经心地回答,“我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上哪站队去。”
“你要套话别套我的,我一个六品小员,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的。”
“没有套话,只是好奇。”颜子晴追问道。
起居舍人狐疑地看着她的脸,只看到了满眼真诚:“但是我也不站队啊。”
“那好吧。”颜子晴有些失落的挪开目光,又很快重整旗鼓继续问,“王舍人,你贵庚啊?我看着您也算是年少有为了——”
自打停了女科,官场上连女人的头发都看不见一根,履职的时候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夸他,起居舍人感觉骡马一般的人生还是有点快乐的事的。
起居舍人心中一乐,摆摆手:“颜姑娘这说的什么话,我闺女都十二岁了。我夫人天天说我老,晚上回去就跟她理论理论。”
“哦——”颜子晴拉了个长音,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呢。那您对这城中之事知道的应该很多吧?”
“也不算很多,至少上下三十年的能说出个七七八八。”起居舍人谦虚地笑了笑。
颜子晴有些促狭地眯起眼睛,勾唇一笑:“那应当对雨化龙将军也有所了解吧?我实在仰慕已久呢。”
郦成森复查案件时发现雨明嵊和白子琮有些来往,雨化龙死了,雨化蝶又没见过他,只能从旁人口中打听。
起居舍人是姚锐一早就盯上的——此人政绩平平,官阶不大,却爱听一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或许就知道关于雨明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