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还算收敛,郡主一家只是给许太妃一些(许多)物质上的支持,后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她给说动了,甚至给孩子重新拟了名字。
结果清河郡主一家被先吴王杀了。
“清河郡主应当不算大母的亲戚吧?”姬开有些怀疑地问,他觉得撑死了只能算丈母娘。
姚锐显然不死心,微微张大眼睛,略有焦急地追问:“那长安那位呢?”
“啊?陛下、不,九殿下当时才十三四岁吧?”姬开装作听不出来姚锐说的是早已跻身权臣之列的许之臣。
许琰落魄时许之臣大约真没接济过,姚锐拧起眉毛,又问:“那你们初到长安、遇到母后之前,有人接济吗?”
先王被撺掇着把名字都记不起来的长子送走了,见都没见过,更遑论给钱,先帝看见把表妹害死的罪魁祸首更是不悦,因而姬开跟着父母做质子时——至少有两个月过的比在吴国还苦。
那两个月不能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反正不怎么样,公子蕎和钟夫人都在外面想办法维持生计。
直到某一天碰见了出来逛街的韩侧妃。
韩家和钟家本来不过点头之交,两位小姐关系不错事实上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多年来也未曾通过书信。
姬开沉默了一会儿,笑靥染上一抹哀伤:“哪里有。除了有栖身之所,其他地方比市井小民还不如。生民或以农为业、或肆商生存,像我们这样没有田地又身无分文的外地人,没饿死就不错了。”
陛下从小千娇百宠金尊玉贵不知民间疾苦,继位前没过上一天好日子的吴王还能不知吗。
“许之臣完全不管你们?”姚锐蹙起眉头。
他认识姬开的时候吴公子一家已经被魏王接济了大半年了,原本批给质子的破落小院都换成了大宅子。
先帝对吴国质子态度不好——魏王随意撒娇就能解决。
但姚锐是实实在在魏王哭了两个月甚至以死相逼才保下来的。
“我们都没见过他,他凭什么帮我们。”姬开自嘲地笑了一下,就这样那老头还敢求许太妃帮他隐瞒罪证。
许太妃大约是死前真糊涂了,居然托吴王帮忙。
吴王竟还真答应了。
“他既然不管你们,你们为什么要管他?”姚锐面上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话里却带着芒刺。
姬开忽然伸手把他的香囊拽了下来,随手丢进了不远处的水盆,又极失礼地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手把另一只香囊从袖子里掏了出来,也一起丢进了水盆。
做完这一切,他也不理会姚锐阴沉的脸色,兀自拍拍手,若无其事地开口道:“我们哪里管他了。下次还是改回一开始那个方子吧,改来改去的,没功效不说,闻着一股子饿味。”
顾名思义,这两天的香料闻着让人很饿。烧鸡味、肘子味、鱼汤味,他不知道姚锐怎么弄出来这么些食材味的。
“我故意的。”姚锐万分狡黠地笑了一下,“谁让你不吃早饭,饿着去上朝呗。”
早上起不来,不吃,一觉睡到午朝的时间,也不吃。就这样还管着姚锐吃什么喝什么,能让他好过姚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姓姚。
“……拙劣的报复手段,谁让你早上不喊我。”姬开坦然把锅甩给了姚锐。
姚锐在长安时就不用上早朝,每天皇帝皇后两口子敲锣打鼓的起床也尽量控制着不吵到他;在汉昌更没人管,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早上入睡也没事。
严格来说,整座府邸只有姚铮是有可能在辰时之前起来的那个。
再准确一点就是姚铮那个奴隶。
因为公主也不用上早朝。
“……”姚锐有些尴尬地沉默着,忽而意识到话题跑偏了,于是又开始问:“太妃出宫后你们住在哪?”
“城南的许家大院。”姬开这次回答倒没拐弯抹角,脸逼近了一点,又伸手在姚锐脸上捏了一把:“殿下可省省心思吧,里外都有重兵,别说人了,蚊子都飞不进去。”
“谁说我要去看了。手放下来。”姚锐拍掉他的手,默默后退了一点,“太失礼了!”
皇室子弟大多是被礼法强行框起来,表面上装的乖巧可人,其实全是离经叛道的主。
但又莫名其妙的很重视法律,自己可以违背但不准别人违背。
刀俎的通病罢了。
反正决明子和苦木都不在,姬开便更失礼地两手捏着他的脸,缱绻浅笑着温柔地问:“殿下要是讨臣开心了,就带你过去看看,好不好?”
现在不只是失礼了,简直罔顾人伦、倒反天罡。
要不是怕打草惊蛇,姚锐早就带着人冲进许家大院翻地去了。谁知道吴王是不是从犯。
“你要是讨我开心了,我就请旨给你裂土封侯,如何?”姚锐冷笑一声,伸手捧着姬开的脸,反将一军,“你知道我一向不爱靠父皇撑腰。可真要办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先帝偏心小儿子,他小儿子也偏心小儿子。像陛下说的,没什么是撒娇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邪的没边了。姬开看着他微微上挑的眼角,心想。旋即松开了手指,断然拒绝:“君命有所不受。殿下,容臣抗旨。”
“抗不抗旨由不得你。”姚锐冷了脸,把手放了下来,“想的倒美。”
姬开猛然把脸凑近,微笑着说:“长的也美。”
姚锐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此人的不要脸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