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澜怔住,喉间滚动,片刻才说:“杨氏杀夫,帝闻之,判其绞。方氏女清白不在,皆未嫁。多年后方氏族亲主持丧礼,将其埋入荒山。山匪子孙得知,趁夜挖坟泄恨。”
“你著《英玉传》本意为嘉,然辞藻激进,易遭攻讦。封禅于我于你皆意义重大,本意既是要借书造势,便不能见它适得其反。”关天凤声音里带了讽刺:“他们爱看什么,就加进去,又如何?你将烈女事迹隐晦其中,《英玉传》才可流入各府家宅,得女眷翻阅。”
“怀雁,我终究还要借陛下的势,自然要做贤妻。贤妻旺夫族,慈母割肉喂子,才得这世道推崇。”
宋疏澜面露抗拒,眸中闪着意为反抗的怒火。
“天下道理,是听能说话的人制定的。”关天凤将自己常用的笔送给宋疏澜:“百家争鸣,为何孔圣人之道成为正统?”
“怀雁,好生写,赢者不惧低头。”
宋疏澜艰涩应是,关天凤不再解释,而是写下一道奏疏叫她看,笑道:“孝子既可表彰,烈女为何不可?”
来年,《英玉传》问世,关天凤自会向陛下请旨,各州各县的孝女、烈女,有一番作为的,官员上表,也是一番功绩。
当下,她自当先将《臣轨》献于陛下。为臣之道,忠正洁顺,当有百官学之。
宋疏澜退出晨露殿,眉间笼着说不明的纠葛矛盾。恰逢遇上拾阶而上的宋相爷。她作揖低头:“祖父。”
宋相爷冷哼一声,衣袍甩动,喘着气往德阳殿去。
仲冬二十九日,皇帝宣告百官,朕将与皇后共同于泰山封禅。
皇帝主持大典,皇后担亚献。
后宫一片欢腾之色。华文馆中,胡女官难得的给学生放了半天假。
自从李素威向五公主展示新学的投壶技术后,李瑰早就心痒难耐。如今与观徽交好,便恨不得日日拉着她一起玩耍。
观徽不是死读书的性子,下学后与几人玩得尽兴了,夜里点灯再学,倒觉得日子充沛。
这日放半天假,观徽几人于庭院中难得的遇上了三公主。李询章见到她们,与身边的侍女耳语几句,随后踏步前来。
李瑰扬声问:“三姐,可要一起玩?”
李询章展露笑颜:“听说小五近日学会了蒙眼投壶?”她取过箭矢,看向十步外的鎏金投壶:“三姐与你比比?”
“好啊!”李瑰豪气万丈,指着李素威让她退开:“你负责给我们捡箭矢,阿徽负责记分。”
李素威不满她的安排:“分明我的算术好,你让阿徽去捡。”
李瑰冲她喷气:“阿徽也算是我们的师父,你这不孝的徒弟!且说阿徽的算术也好,用不着你,去去去。”
李询章听她们拌嘴,笑眯眯地看向观徽:“阿徽,听胡女官说你聪慧,《千字文》学得十分快。”
观徽与她不熟悉,连忙见礼道:“是胡女官教授得好,谬赞观徽了。”
李询章便笑说:“你倒是谦虚,胡女官夸赞你有余,却也恼你写字不好。”
观徽觉得她话里有话,试探着问:“听说三公主一手小楷得皇后娘娘真传,十分工整,观徽可否厚着脸皮讨几张字来描摹?”
李询章看她一眼,轻笑:“好啊,正巧我手上有练习写的字。若你觉得不够,回头再来我宫里取便是。”
观徽抬头,对上她的目光。二人站得近,李询章幽深的瞳孔里清晰倒映出观徽的脸,观徽亦是。
她倏地展颜:“那观徽便承谢公主好意了。”
那头李瑰已与素威掰扯了一番,跑来将蒙眼用的布条递给三公主,得意道:“阿徽,你记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