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暮歪歪脑袋。
晏随星的眼睛深邃不见底,此刻视线正一寸不差地落在她身上。
像是黑洞,要将她吞噬。
“晏随星?”
“随星?”
盛暮抬起一只手,在晏随星眼前晃了晃,晏随星恍然回神般眨了眨眼,再看向盛暮的时候,双眼已经不复方才的深邃不见底,而是一片清明。
覆在脸上的手也被晏随星取下,他站在她身前,微微垂着脑袋,和从前一样,俨然是一幅乖巧可爱小师弟的模样。
就仿佛刚才的那一瞬间是盛暮的错觉一样。
可她心里清楚,那不是错觉。
眼见那两人要消失在道路尽头,盛暮忙拉着晏随星跟上。
她们快步走了一阵,而后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落在那两个举着火把的人身后,就这样跟着。
身边的人没再有什么异常,盛暮却还是皱了皱眉,她轻声问:“你方才怎么了?这两天,身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晏随星的声音是一如既往清朗,他说:“没有。”
盛暮问:“那怎么老是出神?”
从来妖界后,晏随星就时常会出现方才那种出神的状态。
就仿佛学习不认真经常跑神的学生一样。
不、这个比喻似乎不太恰当。
盛暮搜刮着脑海中贫瘠的形容。
应该说,是某一瞬间的某种欲望被无限放大,而整个人都陷进了那种欲望中。
欲望。
盛暮神色猝然一凛。
她没有忘记,盘旋在妖界上空的那一缕残魂,正是离阳的欲。
难道说,晏随星也在这潜移默化中,被影响了么?
她原本以为,像是已经觉醒了自我意识的角色,就不会被离阳残魂的七情所影响。
在无水村,三岱镇,潞华山。
他们的情绪都是独立且抽离的,丝毫没有受到那些或喜或哀,或惧或怒的影响。
那现在晏随星的反应,又说明了什么呢?
盛暮感觉心变成了一团乱麻。
他是真的被残魂放大了欲望,还是只是这段时间在妖族,看着手足亲朋自相残害,精神紧绷,所以才会时常出神。
要是后者,盛暮觉得自己这个做师姐的,有必要去帮小师弟梳理一下现在有些不太健康的心理状态。
可要是前者。
盛暮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安慰晏随星每一个人都有欲望,欲望被放大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反正他们的最终目的也是帮晏随星完成这个欲望,夺得妖皇之位。
还是应该再次确认一下,她这个小师弟,是不是真正地觉醒了。
越往牢狱的深处走,空气也跟着愈发的稀薄。
盛暮甚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逐渐困难。
她不知道是这副身体还会被环境影响,还是说,被晏随星的事情所影响。
她不想去思考,却也不得不思考。
晏随星,如果没有觉醒的话,怎么办?
没有觉醒的话就说明晏随星还是会跟着剧情走。
这也就意味着,是进是退,是走是留,并不是晏随星说了算,而是剧情说了算。
更改剧情的权限,她有,越淮也有。
如果是这样的话——
停!
停下来!
盛暮眼眶红了一圈,她强迫自己继续往下钻着不应该的牛角尖。
不许想。
不许这样想!
明明不是早在无涯宗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晏随星已经觉醒了自我意识吗?
甚至是在薛府时,晏随星就已经会做出崩人设的举动。
种种这些,难道都不足以证明,晏随星已经觉醒了自我意识吗?
是你太紧张了,盛暮,是你太恐惧越淮了,太恐惧一切了。
不能这样想晏随星,不许这样。
停下来,盛暮,停下来,不要再被这些无谓的情绪裹挟。
停下来。
盛暮大口喘息着,等她回国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早就已经不知觉地用力,甚至是死死掐进了晏随星的手腕,留了一圈骇人的血痕。
她轻声开口,说:“刚才掐痛你了,怎么也不说?”
身旁的人步子忽然顿住了。
盛暮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扳住,那只手微微用力,半强迫似的要她转头与他对视。
晏随星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似乎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一般。
“小师姐刚才似乎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怕打扰了小师姐。”
盛暮摇头,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么?”
晏随星的声音微微地有些哑。
下一秒,盛暮听见他说:
“既然不重要,小师姐能不能告诉我。”
“方才,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