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蒲草的种子。”朱芽从不吝于分享自己脑中的知识:“它与芦苇荻草一般都生活在水边,根茎脆甜可食,叶子比纤长柔韧,比芦苇更加适合编织,还有这种子,别瞧它现在紧束在一团,看起来没什么用处,但将它们打散填充在兽皮间,比直接穿兽皮温暖多了。”
“除此之外,用这蒲棒浸透兽油,天热时用来照明比火篼方便还凉快。”
众人恍然,觉得这条鹿腿值当得很,即使是算用整头鹿去换也不亏。
天黑之后,整个交易场地上空飘散着浓郁的烤肉香气。
云听说丰族人猎到一头花鹿,一点也不外道地带着鵺前来蹭吃蹭喝。
嚼着嘴里弹软可口的鹿肉,云先将加固后的两间棚子夸了一遍,棚顶齐整,木棚三面都加了不少木板固定,再用藤蔓枝条填满缝隙,就连进出的这一面也有藤蔓编织的门帘,遮挡住了棚外若有若无的视线。
云一路走来就见丰族和翁鸟部落的驻地有这种门帘结构,不用猜就知道是朱芽想出来的新奇玩意。
比着这改造过的新棚子,春使部落费劲搭出来的旧棚子就显得更“劣质”了几分。
云心大的很,没有自个作为“主人家”被比下去就心生不满,她甚至还觉得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丰族人背的竹篓、造的板车、缝的兽皮、取的盐粒,还有丰族首领,各个都比别处的好。
能搭出稳固漂亮的棚子,也是件正常的事。
这花鹿肉也做的好吃!云满足地大咬一口。
鵺见她夸了两句就一心干饭,无奈地接过话,将两人真正的来意告诉朱芽。
明日在交易会场外会举办一场祭祀。
按计划,交易会明日天亮后就会直接开启,没有祭祀的惯例,不料圣使却突然提前而至,要求春使部落临时加办一场祭典,祷告神灵祈求今年风调雨顺,不再出现去岁那样可怖的灾害。
圣使甚至还破天荒的带来了不少的祭品,春使部落首领无法拒绝,只能加紧建起祭坛,安排祭祀仪式。
云忙中偷闲,抓着机会跑来朱芽这里蹭了一顿饭,吃饱喝足后一抹嘴巴,又火烧屁股似的溜了。
她还得回去监管祭坛的搭建,太久没见着人容易挨阿父的棍子。
朱芽并没把祭祀的事放在心上。
从古至今种花家大大小小的祭祀太多了,春耕要祭、秋收要祭、挖地要祭、落户也要祭。
祭苍天、祭雨水、祭河流、祭大地、祭神灵、祭祖先,无所不能祭。
即使在现代社会,也有层出不穷的仪式典礼,小时的开学典礼,长大的开工仪式,生活云省那座小山村里的几年,朱芽还参加了不下五次的暖房仪式。
大概是去年的灾害令强大的圣城也感觉心有余悸,所以想借这几十个大小部落聚集的时刻祭神,说不定会有更多神灵愿意听取祷告,庇佑人类。
这般想来,倒也合情合理。
云一出现,原本缩在角落中进食的奴隶们紧张地背过身去,假装一堆不会说话不会动的野蘑菇,生怕她们关注过来,又会劝“新主人”将他们抛弃。
奴隶们却不知道,这仅有二十平左右的棚子内,五个瘦骨如柴的人挨在一起也占去了不小的空间,即便他们将头垂得再低,云也能一眼瞧见。
但女人只是淡淡瞥过,视若无物,然后就循着香味找厨子去了。
心地善良的丰族首领不愿意抛下这些打包都换不回一袋盐的家伙,她还能再说些什么,眼不见心不烦罢了,反正又不是她来养。
等到云离开后,奴隶才转过身来,手里还握着发凉的食物,是一团柔软,沾满肉汁的菜团。
鹿肉、羊肉、和野菜混杂在一起被碾得细碎,汁水丰盈,咬下一口就能轻松滑入咽喉吞下去,即便是嘴里布满脓疮,也能够慢慢将它吃下去。
菜泥含在嘴里有些疼,有些痒,但已经是他们被迫变成奴隶后吃到的最好最美味的食物,这点子疼比之昨日、前日、前前日那些痛不欲生的日子,微不足道得像神灵的恩赐。
月挂天穹,交易会场地上的一丛丛篝火时不时发出哔剥的响声,人声渐渐静了下去,无论大小部落,棚子前只留有守夜人坐在篝火旁,他们或许和旁边的守夜人相识,可夜深人静时,交流的意愿也淡了许多,大家保持着缄默。
远处的祭坛处还在做最后的收尾,它是明日祭祀最重要道具之一,云不敢马虎,依旧目光炯炯地盯着每一处。
自她顺利从盐井中取到足够的盐粒上交圣城后,春使部落的首领开始看重这个行事有些鲁莽的女儿,虽然心中的天平有所倾斜,但他还需要观察到更多才能做出抉择。